杨恭仁也没再多说什么,抬腿便上了床榻,与李神通相对盘膝而坐。
其实这个时候,杨恭仁心里已经笃定非常,同时呢,也又暗叹了一声,人啊,真的是不能比呢。
那刘政会不过是匈奴儿之后,籍籍无名之辈,在牢中关了许久,之前略略看了两眼,却是给了他一种身在囚中,如安静室的感觉,如果没看错的话,此人那人心志坚凝,不论才学如何,只这一点,就足堪敬重。
相比之下,李神通……不过一凡人尔,摇尾乞怜乃早晚间事。
当年大家聚在一处的时候,意气风发,都言天下英雄,当以关西群雄为尊,可今日再看,几如笑谈,关西人狼狈起来,那才叫个真正的狼狈。
“贤弟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吧?”
杨恭仁咂摸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非常俗套的开头,语出惊人,必有所图,这个道理很浅显,可很多时候,却还能屡屡奏效,各人的愚蠢和聪明,在其中都能体现一二。
而在这囚室之中,谁聪明,谁又愚蠢简直是一目了然。
杨恭仁这一生都颇为坎坷,年轻时因为家族之累没得到什么重用,中年时又经历了江都之乱,流落于魏县时又差点被饿死。
这些经历过后,而又能侥幸活下来,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是一个贵族了。
所以杨恭仁的骨头是很硬的,这种硬朗还带着些弹性,五十多岁的关西杨氏子,其实已经蜕变成了世间最为难缠的那类人物。
而李神通嘛,这人其实不用多说,还是那句话,若非有李渊那样一位堂兄,以其人才干,心智,都不足与世间英杰相提并论。
李神通抬起头,眸光闪烁着恐惧的光,之前他自己以生死来说话,人家告诉你没事,咱是来叙旧的,可一转眼,就进入了翻脸的节奏,让李神通有点懵。
杨恭仁顿了顿,又道:“贤弟与刘政会等暗通消息,已为汉王所知,人证物证俱在,汉王震怒非常,令我前来相问,两家争雄,战阵之上你死我活也就罢了,可如今贤弟已为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却还心存侥幸,真以为关西李氏之人杀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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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一声,牢门重又关闭,杨恭仁回头瞧了瞧,他知道事情多数是成了,只是他却没有半点得意之情。
这事做的颇为恶毒,李渊留在晋地的那点好名声,到了今日本就已经不剩多少,经此一事,必会烟消云散……
李杨两姓本已反目成仇,倒也不差添上一桩恩怨,可悠悠众口传扬之下,人们很可能不会去说汉王如何如何,只会说他杨恭仁怎样怎样。
李氏那样的大阀根深蒂固,即便有一天汉王能入主长安,也必不会对李氏斩草除根,所以这事还有的掰扯,也不知今日种下的因果,将来会让李杨两姓子弟流下多少鲜血。
确实人老了就是想的太多……
可当杨恭仁出了晋阳大牢的牢门,将陷入混乱的大牢抛在身后。
杨恭仁心中的快意便不由自主的泛了起来,李渊那厮贼头贼脑挖了杨氏的墙角,今天也只能算是稍有回报而已,有一天他杨恭仁若能回去长安,就算是汉王将他杨恭仁当做了一把刀,去杀个血流成河,他也心甘情愿。
说到底,李杨两家仇恨已深,已然无法化解,他之前想的那些,无非是因为本身性情作祟,不够凶狠毒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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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摆在了李破的案头上,李破略略看了看,微微一笑,便令人发往中书。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将此事的发生过程略略调整一下,就变成了李神通首发的模样。
就像杨恭仁想的那般,做的有些阴毒,而经此一事,想来也不会再有人上赶着给贤明的李渊献媚了吧?
连李氏亲族都靠不住,还想让外人出力?这一击,显然是冲着李氏的名声去的,李破也没得意太久,他之后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李靖在长安若是卑躬屈膝,把李武他们都给卖了,顿时也有些不寒而栗了起来。
这年头,名声真的很重要啊,坏人名声,如杀人父母呢。
好在,又有好消息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