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派人绑架我。”笛笛道,“他要是不说,你们就在我身上割一刀,不要留情,血流得越多越好,我会尽量叫得惨一些。金伯这人脸上虽然冷冷的,其实心地很好,很疼我和元元,他一定会说的。”
姜雍容道:“刀子割在身上,可是会疼的。”
“我知道,但我不怕。”笛笛道,“这是我唯一觉得有用的法子。反正只要不伤到要害,我还年轻,养一养就养回来了。如果他实在不肯说……”她咬了咬牙,“你们就砍我一条胳膊好了!”
“笛笛,多谢你。”姜雍容柔声道,“这确实是个有用的法子,但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流血,我们便不流血,好不好?”
她的眼神明明宁静柔和,却仿佛自带一股无形的恢宏气象,笛笛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在这样的眼神前,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那个……”笛笛想了想,鼓足勇气道,“姜夫子,我看你身边没有丫环,你看我成不成?”
“……”
姜雍容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才发现,从前的她梳头穿衣端茶喝水皆有人贴身服侍,但自从离开京城,她便学会什么都自己来了,杂事也有韩妈和李妈帮忙,还真没想过要添一个丫环。
笛笛已经从她脸上看出了拒绝之色,急忙道:“我什么都能干的!手还特别巧,会梳头会磨墨会给你铺床叠被!”
“这些我都会了。”姜雍容笑道,“你还是回去照顾好元元吧。”
“元元那儿有我娘照顾,我……我主要是想跟在夫子身边。”笛笛道,“我听邬公子说,杨天广开放水源,是夫子一手促成的,我……我想跟着夫子学点东西,以后跟夫子一样,去帮更多的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姜雍容一直望着她,眸子沉静,仿佛能看透一切。
姜雍容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青葱少女,有一身灵气,也有一身的野心。
“在我身边也许能学到一点东西,但是,可得不到权势。”姜雍容道,“笛笛,你想要的我可能给不了你。”
笛笛踌躇了一下,索性迎上姜雍容的视线:“我跟着夫子,是想学夫子的本事。至于我想要的,不用夫子给,我会自己去挣。”
人生的改变,其实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要等很多年后,笛笛才会明白,这一刻站在姜雍容面前的自己,放开了一个北疆少女的平淡人生,将手伸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那个方向更瑰丽,更绚烂,也更危险。
姜家的名号一打出来,杨天广的效率便奇高,新法施行期间的所有文书档案很快就送了过来。
好家伙,足足五大箱。
显然是现从库房里翻出来的,上面的封条都没拆。
姜雍容在书房里另添了两张桌子,把邬世南和傅静姝抓来,三人一起并肩奋战。
笛笛有心帮忙,拿起来才发现书到用时方恨少,只得默默放下,一面伺候笔墨茶水,一面奋笔疾书,赶私塾夫子留下来的窗课。
三人都有一目十行了然于心的本事,但饶是如此,这天一直忙到天将黑下来,才看了半箱。
姜雍容忽然意识到,她该请一批书吏,专做这些文案差事。
北疆一向是重武轻文,募兵好募,请书吏却不容易,私塾里那几位夫子当初就花了她好大功夫才请来。
好在有邬世南这位地头蛇,没出几日,便把人手给配齐了。
说句实话,在北疆这种环境下还能静下心来的读书人,那可真的是爱读书。且能被邬世南看上的,本事都不弱,姜雍容给的月例极高,重点是待他们极客气,这帮新来的书吏顿时俯首贴耳,立即开始忙碌起来。
笛笛请教姜雍容:“夫子,为什么你跟天虎山的将军们不说这么多文绉绉的客套话?”
姜雍容告诉她,一,说了他们也听不懂,二,文人讲究“士为知己者死”,就算是不给钱,只要客气话到位,他们也肯卖命的。当然,若是钱也能给的到位,就那是锦上添花两全其美了。
“哦,我懂了。”笛笛点点头,深以为然,“原来夫子就是这样将风爷捏在手心里的。”
姜雍容正端着杯子,一口茶水险些把自己呛着:“你说什么?”
风长天跟读书人没有半文钱关系吧?
“夫子一面给风爷筹军费,一面当着全城的人说等他回来成亲,这不就是钱给到了,话也给到了么?”笛笛道,“难怪风爷对夫子言听计从,俯首贴耳,死心塌地,十分卖命。”
姜雍容:“……”
孩子,你的关注点好像有点偏,这样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