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姜雍容明白。因为杨天广贪婪怕死,更重要的是,杨天广是武正明的心腹,武正明对杨天广没有一丝防备。
可是她不明白,以父亲的行事,为什么会留着杨天广活到现在。在杨天广被带进京城受审的时候,随便某一个小小的意外让杨天广死去或者身残到不能透露任何讯息,才是父亲的风格吧?
她更加不明白的是,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于父亲来说,风家的天下便是姜家的天下,他怎么会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北狄人?!
“武正明和姜家有仇么?”她开口问。
“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以为武正明得罪了姜家家主,所以才这么倒霉,于是特意派人去查了。”杨天广道,“没有,武正明一直在外为将,平生只回过两次京,总共逗留不到十天,两次都是回京面圣,连家主大人的面都没见过,又哪里来的得罪?不过,可能是我的人查的不够仔细,我猜想武正明定然是不小心触到过家主大人的逆鳞,不然家主大人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力气来对付他?”
父亲的逆鳞……是什么?
离开大牢的时候,姜雍容一直没有说话。
叶慎和马车在大牢门前等着,风长天扶姜雍容上马车,忽然吸了吸鼻子,问叶慎:“你跟人动过手了?”
叶慎道:“未曾。”
“为什么你身上有血腥气?”
姜雍容抬起眼,天黑,叶慎的衣服又是黑色,但她还是在车辕风灯的光线下看到了叶慎衣襟上微微湿亮的一小片痕迹,好像是吐血了,“怎么回事?是不是伤还没好?”
“可能是外头天冷吧,一时受了点寒,一点小事,多谢大小姐和风爷关怀。”叶慎扬起马鞭,“大小姐打算怎么处置杨天广?”
姜雍容摇了摇头,有点茫然。
按杨天广的罪责,就算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但杨天广一死,十年前的真相就没有了人证。
马车回到私塾的时候,巷子里的长席终于散尽了,只剩金氏带着几个人收拾桌椅碗筷,见他们回来,忙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准备点吃的。
姜雍容毫无胃口,“多谢,不用,你们忙吧。”
她走进院子,风长天在后面唤了一声:“雍容。”
她转身,他便一抬手,扔了一样东西过来。
她接在手里,冰冰冷软糯糯的一坨,是一只柿子。
她这才发现,院角里那棵柿子上树竟结了不少果子,一颗颗在灯笼的映照下红融融的,像一簇簇小小的火焰。
“我就知道你没看见。”风长天手里还有一只,撕去薄薄一层纸皮,送到她唇边,“尝尝,挺甜。”
果子在面前散发着一股清冷的甜香,姜雍容轻轻咬了一口,确实是甜软润滑,满口生香。
她就在风长天手里吃完了这只柿子,抬头发现叶慎一直尽职地守在一旁,正要开口,风长天已道:“老叶,你歇着去,你家大小姐这里有我呢。”
“是。”叶慎抱拳行礼,“大小姐就拜托风爷了。”
他这个礼行得很深,腰深深地弯了下去,良久才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姜雍容。
他定然是在姜雍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担心,于是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天冷风寒,大小姐请善自保重,属下告退。”
说完,他转身离开。
背影挺直,步伐平稳,看来并无大碍。
风长天又摘了一只柿子剥给姜雍容,问道:“你要追查你爹么?”
姜雍容伸过去接杮子的手一僵,整个人抽紧了,像是瞬间挨了一刀。
风长天认真地打量她的脸色:“你还是别查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明天就送杨猪头上路。”
“我不知道……”姜雍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胸膛里又冷又重的气息是一重接一重,怎么也叹不完,“长天,我还没有想好。”
“那就先不急。好多事情吧,你盯着它死想死想,想破脑子也想不名堂。这时候咱们就把它先放一边,干点别的,说不定到时你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风长天说着,忽然拦腰将她抱起来,微微一笑:“走,爷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