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鹤对上楼苍的视线,过了几秒,才问了声:“什么?”
楼苍蹙眉,伸手想拉诸鹤的手腕,手臂抬到一半,终又规矩的停了下来,只有声音像是从肺腑而来:“诸鹤……虽然晏榕驾崩,但臣亦可拼死……永保大历江山安稳。”
诸鹤一愣,随即弯唇笑了起来。
“楼将军,你错了。”
诸鹤摇了摇头,挪开目光,轻声道,“不是本王怕你守不住江山……是本王不想要这江山了。”
楼苍一滞。
诸鹤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他缓缓向晏榕棺椁所在的那辆马车看了一眼,随即轻轻扬了下嘴角:“都怪晏榕啊,他丢下本王了,所以本王也不会替他守江山了。”
原本已经沉入谷底的心终于渐渐湮灭于不见天日的黑暗之地。
楼苍只觉得连呼吸都一瞬间显得艰涩而疼痛。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问:“你已经决定好了?”
诸鹤漫不经心的踹飞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敷衍的点了下头。
楼苍攥紧了拳,却终究没能去拉面前的人:“那你……以后去何处?”
“去本王想去的地方。”
诸鹤这次终于认真回答了问题
,他像是仔细想了片刻,又重新道,“待晏榕丧礼之后,我就离开。”
楼苍张了张口,再没能说出一句话。
帝王下葬乃是大事中的大事,更遑论晏榕正值韶年,又是战死沙场。
据传闻女真进贡的水晶棺可保尸身千年不腐,是否有千年无从可考,但至少从北疆至燕都,棺椁内的晏榕的确平静的像是熟睡一般。
宫中最好的卜算师选好了时辰与日子,又交由诸鹤裁定,最后昭告天下。
于是丧礼当日,燕都街头前来送行的百姓竟也称得上热闹。
诸鹤未曾登仙,因此亦不信那套轮回转世的论证。
灵鹤的生命千年之久,只要他活得够长,总有一天能将这个世界的人彻彻底底忘在脑后。
因此……忘记晏榕的第一步,就应该从不去参加他的丧礼开始。
国丧之日的天色亮得较寻常晚了些。
醉春楼今日上午并不对外营业。
但生意人到底忙惯了,掌柜依旧起了个大早,勤勤恳恳的亲自将店内所有的桌子抹了一遍,才忙完要坐下歇一把汗,便听到门外门环叩动的声音。
掌柜吓了一跳,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去看,却见是一名戴着兜帽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形显得单薄,宽大的兜帽遮住了眼睛与上半张脸,唯独一双唇显得殷红。
男子轻轻叩了叩门:“掌柜,我想吃一份店里的天鹅酥。”
这种时候掌柜哪敢开门,赶忙摇头拒绝:“你快走吧,今日我们这儿不开张!”
男子顿了顿:“十两黄金。”
掌柜:“……”
掌柜心中一动,又艰难的说服了自己:“唉,这位富家公子……咱也不是不给你做这天鹅酥,只是今天这日子,公子要不……您明日再来?”
男子的声音也清亮动人:“五十两黄金。”
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