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槿无语地看着这个少爷,视线在他略带小期待的脸上停顿了十几秒,顾熙阳已经开始主动爬梯子要上床了,陆槿伸手一拽他的裤腰,顾熙阳大喊一声,就被他拖着出了宿舍门。
“不!我裤腰是……”顾熙阳努力保住自己“贞节”的运动裤松紧裤腰,可陆槿的力气他太了解了,一直被拖到水房,站在绿色的墙裙中间,他才像是委屈的大型犬那样,缩手缩脚地站着。
他提了提裤腰,有些为难:“……这有点脏,我们要不——不不不!不脏!别用那个!”他看着陆槿抄起水管就要拧开凉水的水龙头,吓得抱住自己。
“……娇气。”陆槿看不惯他这娇少爷的样子,丢下水管,抱着胳膊靠着背后被关好的门,“洗。”
一个字的命令最为可怕,顾熙阳脸色飞速染上红晕,他手抓着裤腰,迟迟不肯往下。
“陆槿,我真的觉得有点脏……”顾熙阳看着墙角默默路过吃瓜的一只小蟑螂道。
“什么苦都没吃过,和我说你要报仇?”陆槿抱着胳膊,就那么看着他。
昏暗的白色灯光,打在四周绿色的墙裙上,地砖因为长期的水渍污垢显得暗黄,把中间站着的顾熙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的确,顾熙阳身高腿长又帅气,天生的模特架子,又穿着高奢的牌子,身上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是普通学生望尘莫及的价格,但这对他来说,只是稀松平常。因为顾震山从没在钱上亏待过他,顾震山只有他一个继承人,“精心”培养他,控制他的思想,塑造他和自己一样疯癫的人格,给他一切最昂贵的奢侈品,给他找几十个人轮番伺候他,告诉他上等人就应该把那些人当做牲畜、羔羊——
尽管顾熙阳天生反骨,并没有依照他的设想长大,了解那些肮脏的计划后,更是对他的仇恨根深蒂固,但他终归是一个少爷。
如果失去顾家所赋予的一切,他所有的,恐怕只剩下了锋利的带血的牙齿。
“……我,”顾熙阳呼吸急促起来,看着陆槿这样带着冷漠疏远的目光,他有些慌乱地想要解释,“我没,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把自己炸成一朵烟花,和你所谓的仇人一起同归于尽。”陆槿说。
顾熙阳看着他,神色惊愕,又带着一层朦胧不清的悲伤。
“陆槿……”他垂下头,不知道该和陆槿说什么。
“我是没有来处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也想和他们一样,有一个正常的家。”顾熙阳沉着声,闷闷地用鼻腔哼着,灯光非常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没有。”顾熙阳的手还别在自己裤腰上,像个小孩儿,“我讨厌他们,更讨厌我自己。”
陆槿背手把门插上,走过去抬起他的脸。
“……你已经比他们幸运千万倍,这是你应该承担的命运。”
陆槿的声音很轻,但落得很重。他这话好像是说给顾熙阳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们都……”顾熙阳抬起红红的眼睛,琉璃一样漂亮的深黄色眼睛变得黯淡,“他们都死了,我认识的他们,都死在‘地狱’……”
“那是哪里?”
“我不知道。”顾熙阳摇头。
“……你答应我,把继承权交给我,我替你去查。”陆槿捏着他的脸,迫使他认真听自己说话,“我认为你应该活下去,娶一个爱的人,领养孩子,替那些冤死的孩子,过本该平静的一生。”
“……”顾熙阳看着陆槿,眼泪滴了一滴,滑落在陆槿的手上,有些凉,但陆槿没有松开。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这是我答应过所有人的,我答应过他们,会亲手把这一切都毁掉。”顾熙阳抬起手,摸了摸陆槿耳垂上那颗灼灼的痣。
“陆槿,你才应该退出,你有事业,有粉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爱你等你盼着你,你一干二净,为什么非要跳进这个深渊!这是死局!是不是因为我说你是顾震山的儿子,你觉得自己有责任?不是的,我那是……我只是为了……陆槿!陆槿你干什么——”
顾熙阳看着陆槿决然松开手,转过身拿起那条水管,他还没等说完,陆槿就已经打开水阀,把水流对准他。
慌乱间,顾熙阳被从头浇到脚,湿了个透心凉。
“陆槿!你……噗呸……你再怎么对我,我也不可能放弃继承权!啊唔唔……噗啊……你疯了!想让我放弃,你先把我……你和我睡一觉我就答应你!”
顾熙阳崩溃地想起了陆槿之前对他说的“条件”,在令人窒息的水流中大喊。
水管的水停了,只剩下他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声音。
顾熙阳还没等擦一把脸,就被陆槿抓住了领子,“执迷不悟,我真该——”
顾熙阳抬起眼,看着面前隐隐带着怒气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陆槿发脾气。不得不说,就算是发怒,他也很好看,非常好看……
“混账。”陆槿骂了一句,然后转身走了。
顾熙阳哆嗦着穿好拧干的衣裤回到宿舍,看到陆槿已经躺在他的床铺上躺下了。
他关上灯,摸黑爬上了铺,窸窸窣窣地把湿透的衣服挂在旁边的栏杆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在陆槿旁边。
陆槿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翻过身,转向墙里,给他让出了一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