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槿的人生从没选择过。
他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一把刀,他不需要有感情,有留恋,他只需要杀戮,拯救。这就是他的责任,是他永远不可逃离的命运。
但今晚有人给他选择的权力。
顾熙阳关上浴室的门,看着靠在洗手台前的陆槿的眼睛,默默地解开身上的衬衫,身上的绷带渗出的血色看起来狰狞可怖,混着黑色的药水仿佛一幅抽象画。
“陆槿。”顾熙阳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他身侧的洗手池上,大理石的触感冰冷,和陆槿深海般的眼睛一样。
“你答应过我的,我把继承权让给你,就让我一次……”顾熙阳的呼吸在他的颊边缭绕,疼痛感让他的呼吸略带颤感,主动说出这样的要求,也让他有些羞赧,血色爬上耳廓,他低着头,柔软的头发轻轻蹭着陆槿的颈侧,血腥味在略显狭窄的浴室里更加明显。
陆槿被他挤得向后微仰,那形状完美的喉结就在顾熙阳的眼皮子地下动了动,修长的脖颈隐没在紧扣的衣领下,那颗血色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和我谈条件?”陆槿抬起手,抓住顾熙阳后脑的头发,将他的脸朝向自己,四目相对,顾熙阳的神情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强撑坚强,很是可怜。
陆槿看到这双眼睛就觉得心生悔意。不应该看他的眼睛。
只要看到这双眼睛,他就会不可避免地做出妥协,他拒绝不了一个依赖着他,且给他全部信任的孩子。
“不是条件……是……”顾熙阳的唇开合,露出一点不明显的虎牙,“是你答应过的,不能反悔……”
陆槿看到他嘴里两排牙齿,像是拽着小狗脖子那样抓住他的后颈检查他的牙口,顾熙阳“呜”了一声,抱怨:“疼……”
“长牙了。会谈条件了。”陆槿有些感慨,他一手捏住顾熙阳的下颌骨,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探了探他上面的两颗虎牙,顾熙阳乖乖张嘴让他看,然后拉着他的手,一副想要立刻扑上来亲热的样子。
陆槿拦着他贴近的胸口,向后仰着,后脑贴住了洗手池上的镜子,看着面前的人:“我要是说,反悔了呢。”
“不能反悔!你说的我把继承权给你,你就唔——”顾熙阳被陆槿捂住了嘴。
“你先告诉我那个地址到底在哪。”
“唔唔唔……”顾熙阳在陆槿的手掌心里说着含糊的话,然而眼睛已经“说”出了他的诉求。
他今天一定要。
“……”陆槿警觉他的舌尖擦过自己的手心,带起一阵痒意,他想要缩回手,却被顾熙阳抓住了手腕,吻了吻他的指尖。
顾熙阳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好不好……”
“这么重的伤,还想那些事。”陆槿感觉着手心的热度,淡淡看着面前脸色绯红的人。
“这伤是为了你的,我故意惹怒他,故意让他打我,我想让你只看到我……我看到你和林月在一起,我真的嫉妒疯了!我想把你的视线黏在我的身上,想把林月赶出去,让你只能看到我一个人,订婚、订婚……我简直想把你关起来,就算你打我,骂我,把我揍得爬不起来,我也要把你锁在我面前……”
陆槿看着面前有些疯癫的人,神色晦暗不明,深邃的眼睛藏着情绪,却又让人看不透底。
原本的剧情就是顾熙阳的占有欲作祟,做出了囚禁的事情,两个人发生了一些几万字却没有任何剧情的故事。
顾熙阳抬起视线直直撞到陆槿的眼底:“我想要你……”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顾熙阳眨眨眼,看向面前冷淡的男人。
陆槿:“为了满足这点情欲,就把自己的命当儿戏,顾熙阳,我看你永远都长不大。”
陆槿下手并不轻,他原本就力气大,顾熙阳光滑的脸颊马上肿起一点手指印,红肿热烫的印记直连到他清晰的下颌线,和他通红的耳朵连在一起。
“对。我就是长不大。”顾熙阳呼吸乱了,被陆槿扇了一巴掌他好像还更来劲了似的,扑到陆槿面前,把他推在洗手池上,陆槿的背贴着冰冷的镜子,隔着厚衬衫都察觉出了凉意。
顾熙阳手撑在他身侧,倾身阻挡他离开。
他脸颊肿着半边,眼圈泛红,眼泪就在下睫毛上挂着,身上还缠着血迹斑斑的绷带,陆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他。
“……我就是长不大,还总冒犯你,你讨厌我,觉得我烦,觉得我是少爷脾气,我认,但就算你要打死我,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你要向我履行你的承诺。”
顾熙阳哽咽了一下,眼泪就掉了下来,陆槿坐在洗手台上,这热烫的眼泪就落在陆槿的西装裤上,陆槿低头看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顾熙阳倔强的眼神还在眼前,陆槿抬手,抚了抚他刚刚被打的那半边脸颊,温柔的抚摸让顾熙阳呼吸急促,他眼泪又想涌出来,被陆槿用手指擦掉了。
“陆槿。”顾熙阳倚靠着他的那只手低声说,“我是没有来处的人,注定也没有归处。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感情的话,做我的归处,好不好。”
陆槿心中一动。
他永远都在送别,他目送所有人离开,可他没做过任何人的归处。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把这里的一切都当做大梦一场的话,陆槿也想有自己的归处。世间人类亿万万,都有可以舔舐伤口的归处,可是陆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