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体原因,领导最近一直被医生勒令减少抽烟次数,但自从苏联丝毫不顾及往日情谊,彻底撕破了两国协议后,他屋子里的浓浓烟味就没有散去过。
衡玉被领导的警务员接到办公室,一进屋子里,当即被迎面扑来的烟味呛住。她脚步一折,开了门窗通风,给领导倒了热水:“您怎么抽这么多烟啊。”
“以前跟着部队打仗,每次遇到烦心事都抽上几根。这么多年下来,这个习惯可改不好了。”领导掐灭手上那已经抽了一半的土烟,对衡玉说,“屋里呛得很,出去说话。”
院门斜对面是片小菜地,院门边上种着颗不知名的果树。
领导拒绝了警务员递来的小马扎,直接坐到地上,问衡玉:“我们欠了苏联五亿卢布吧。”
衡玉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巧克力,把其中一块递到领导手心,又给守在旁边的年轻警务员递了一块:“全部加在一块儿,的确是有这么多。”
领导紧盯了那块巧克力几秒:“一家人只要节俭些,10卢布就够一家三口生活一个月了。这几亿卢布曾经帮我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现在啊,这几亿卢布也能要了我们的命,把我们刚刚好转一些的日子再次打回原样,甚至这日子还能比以前更差些。”
这块巧克力又苦又甜。
莫名其妙的滋味,刺激得人心间泛酸。
衡玉咬了口巧克力,瞧着领导迟迟不吃那块巧克力,她催促道:“再不吃,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您都吃不到了。我这已经是最后一包巧克力了。”
领导失笑,撕开包装纸,将巧克力送进嘴里:“我还是吃不太惯这个。”
咽下了巧克力,领导寻思自己不该和衡玉这个晚辈说这些烦心事。
这些年里,他在风雨苦难中跋涉,有什么烦恼忧愁都是自己往肚子里咽了。现在临到老了,倒是想找个小辈倾诉一下。这不应该啊。
沉默着咽下整块巧克力,衡玉拍掉手背上压根不存在的浮尘,回应领导刚刚那一番话:“按照现在的国际汇率,1美元能够兑换10卢布。5亿卢布的钱款听着吓人,但只需要凑齐五千万美元,就能还清这笔钱了。我手上的产业全部变卖掉,再加上朋友借的那部分,加起来哪怕没够这个数额,也差不大远了。”
领导失笑。
他真是越看衡玉越喜欢。
五千万美元啊,这是多么吓死人的数量,整个华夏民族倾举国之力都难凑齐这一笔巨款。但她不仅凑得差不多了,还面不改色的都送给国家。
“这笔钱运到哪里了?”领导问。
“今天就能进入北平了,谢叔那边亲自带队清点数目。”
“好!”领导精神为之一振。
有了这笔钱啊,他们国家的经济就不会下滑得那么厉害。很多事情稍微熬熬,大家都勒紧下裤腰带,就能熬过去了。
想到这里,领导两口解决掉手里那半块巧克力:等还完苏联的欠款,国家就一贫如洗了,那时候想吃上一块巧克力可不容易。这么一想,嘴里巧克力的味道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陪着领导吃了顿晚饭,等到天色将暗,衡玉才告辞离开。
“让警务员送你回去。是回家还是回官厅水库?”领导站在月色下,笑着问她,语气里满是长者的慈祥。
衡玉丝毫没有迟疑:“回水库那边吧,明早我要负责熬制弹药,如果回家的话明早赶不过去。”
领导有些不赞同:“你都两个多月没回家了吧。”
衡玉好笑道:“苏联核物理专家撤走的时候,把他们的原子弹图纸都带走了,现在正是核工业最艰难的时候,不止是我,傅浙先生和郭先生他们也没法回家。您这段时间不是也没休息好吗?”
其实大家都一样。
肩膀上背负得太多了,担子太沉重了,时间又异常紧迫,所以连回家探望亲人,都成为了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弦月倒挂在漆黑的苍穹之上,衡玉坐在小轿车里,打开车窗凝视着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就在她要关上车窗趁机睡会儿时,外面突然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倒映入她的眼里。
衡玉骤然掀开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