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卡车才刚停稳,傅悦当即推开车门跳下车,回身扶住于千雁,与走上前的傅浙紧紧拥抱。
“爸爸,我好想你……”
在毕业典礼上干练精神的姑娘,在她父亲那不再宽厚却依旧温和的怀里泣不成声。
于千雁没说话,却也没忍住,为了这场期待多年的久别重逢捂嘴落泪。
在傅浙为她擦拭眼泪时,于千雁终于出声,声音里满是颤抖的哭腔:“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傅浙道:“瘦没事,人精神就好。”
于千雁咬紧牙关:“哪里精神了,你看看你,头发都白完了。”
傅浙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头发,唇角微微弯起来:“好了,别哭了,周围还有很多晚辈都在看着你呢。”
想到站在旁边的衡玉等人,于千雁连忙别过脸擦拭眼泪,等到泪意止住了,才扭头看着衡玉等人,与他们打招呼。
几人在基地门口稍微聊了几句,一块儿进了基地内部。
衡玉帮忙把行李提到傅浙的屋里,没有多待,直接告辞离开,把这里的空间全部留给傅家三口——多年未曾相见,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在路过傅悦身边时,衡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跟你爸爸在一块儿好好叙旧,后天早上再过来找我报道。”
傅悦连忙谢过衡玉的好意,并且亲自送衡玉离开。等她再回屋时,傅悦就见她妈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而傅浙摘了眼镜,正在用手帕擦拭那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听到傅悦推门而入的动静,傅浙擦拭眼泪的动作连忙加快,又把眼镜戴了回去。他轻轻起身,面色如常走到傅悦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你妈舟车劳顿,刚刚一躺下就睡过去了,你呢,困吗?”
傅悦摇头。
傅浙笑了下:“那爸爸带你去你的屋子看看,我们父女两顺便好好聊聊,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你了,总感觉你前段时间才刚长到我的腰部,现在就已经到我的耳朵了。”
他弯下腰,要帮傅悦提行李。
傅悦只有一个行李箱,但是这个箱子很大,里面装着各种零碎的东西,份量极沉。她担心傅浙的身体,连忙要伸手夺走行李箱,傅浙却用另一只手臂格挡住了她的动作。
“悦悦,让爸爸为你做些事,没事,这个行李也不沉,有些实验仪器的份量可比这个沉多了,我还不是天天扛来扛去的?”
说着这样的话,但在刚把行李提起来时,傅浙还是暗暗咧了下嘴:欸,这行李可真沉啊。
但对上女儿的视线,看清倒映在她那明亮眼瞳里、满头华发的他,傅浙满脸平静,提着行李快步往外走。
傅悦目送着傅浙提着行李、略显蹒跚的背影,迟疑片刻,默默抬步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她能猜到她爸的心思。
她爸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已经衰老这件事实,而是觉得亏欠了她和妈妈。
也许在她爸爸心目中,他可以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更无愧于自己的志向,可是对于妻女,他一直都亏欠着。
如果做这些事情能让他稍微心安一些,那就做吧。
傅浙提着行李大步走在前面,突然,他仰起头凝视苍穹,将再度冒上来的泪意生生压了下去。
在国被囚禁整整五年,回国后在基地里隐姓埋名近十年。他没有对父母尽孝,没有与妻子共同经营家庭,错过了女儿的成长,在这几个他最亲近的人生病无助时也始终缺席。
他很遗憾。
但傅浙也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他知道,如果岁月再次重启,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不过现在他们一家人终于得到了团聚,他要好好把握机会,珍惜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到了。”傅浙指着前方那间茅草屋,“这里距离食堂和实验室都不远,位置非常不错。”
屋里已经被傅浙打扫过,被褥也都晒过铺好,傅浙放下行李,简单叮嘱了几句,抬手摸了摸傅悦的颊侧,温声道:“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爸爸带你和你妈妈在周围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