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坐在窗台上的女人却不为所动,一派轻松的样子,面露微笑,摇晃着自己的双腿,和焦虑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宽大的病人服在风中空荡荡的,勾勒出骨瘦如柴的体型。
……不知为何,明明隔了这么远一段距离,他却能发现对方是在看向自己。
他越认真去看,就越觉得女人的视线正在刻意地与他对视着。
要是真能凑近了瞧,就会发现瘦削女人正在骨碌碌地翻转眼球,露出童孔底下的白色。除了惨白的童仁之外似乎还夹杂另外一种颜色。
仅在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女人的身体往前倾倒,即将消失在窗外的阳光之中。
人们的惊叫呼喊连绵成片,竺康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伴随着像熟透的西瓜坠地那般“砰冬”一声,他不敢再低头去看地上的情况。
“是、是你做的?”
他忍不住问。
张红脸上的笑容和那个跳楼的女人一般无二,灿烂欢欣。她轻声说:
“这只是一个开始。”
“开始?”
随即,竺康文便看到,陆陆续续有人沿着安全通道跑上来,有男有女,皆穿着病服。
此时医院内人手不足,根本没办法拦住他们。
竺康文立刻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一种巨大的惊恐攫取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情不自禁发出的呐喊随之变形。
“不,你不能这样做!”
他抓住妻子的肩膀,开始用力摇晃。
“阻止他们!”
“呵呵呵,哈哈哈。”
妻子银铃般的笑声,宛如少女;身为丈夫的竺康文却只觉得如堕冰窟。
“为什么不行?你看啊,好好看着……”
她的手指在空中滑动,一个个精神病人随着指尖移动的方向,就像接收到了某种天外信号,他们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出、从天而降,好似迸裂的西红柿,在水泥地上摔出一团团鲜红色的浆液。
简直惨不忍睹。
而竺康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手脚都在发抖。
——他知道,妻子的“病”根本没有好,反而是变得愈加严重……
严重到了一个无人能阻止、且完全不可控的程度。
数日后,竺康文坐在自家电话机前,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心思焦虑,视线茫然。
他正在等待一通电话。
那次医院之行后,当时的他大脑一片混乱,只顾着离开这里,拉着妻子的手就坐车回家了。
冷静下来后,竺康文很快意识到,妻子的情况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包庇罪行”……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仅仅是一闪而逝。
竺康文当然爱着她的妻子,但令他感到羞愧的是,在如今已经像是彻底变了个人那样陌生的张红面前,男人内心涌现的情感中占据着压倒性成分的……
毫无疑问是恐惧。
这两天,他甚至不敢去看妻子的脸。把女儿暂时送到亲戚家里暂住,竺康文自己则是立刻联系了所有能联系到、对解决事态可能有帮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