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很多东西不愿意去想,而他明明清楚地记得却又已经被强行抹去再也想不起来的这一段,他不得不去面对。
他选择了住院,选择了撕开伤口,选择了告诉自己这是一生都会如影随行的记忆,他就得承担现在每一秒钟都不会停歇的痛苦。
在聊过之后的当天晚上,他一整夜都在清醒和幻觉之间交错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画面真实得他呼吸都变成困难。
他躺在明亮的房间里,有杂乱的声音,晃动的人影,他吃力地转过头,能从没有拉严的帘子中间看到另一张床。
很多血。
李大夫告诉他,那是一个警察。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脸,长什么样,多高,是胖是瘦,叫什么名字,甚至已经不记得喊出那句&ldo;江予夺快跑&rdo;时的声音。
但他记得那些血,记得护在他身体之上的温度。
还有那声拉长了的&ldo;滴‐‐&rdo;。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因为他而无法挽留,一点一点逝去的生命。
明亮的灯光,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满眼的白色中晃动的人影,仪器&ldo;滴滴&rdo;的声响,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他而跟死亡而联系在了一起,并且成为了唯一的联系。
他害怕这些,更害怕会有下一个这样的人。
后来日子里那些跟他一天天熟悉起来,又一个个离开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都让他不安,让他恐惧。
从程恪开始成为他生活里慢慢固有的一部分时,他开始紧张,再一次的&ldo;消失&rdo;似乎变得不可避免,而当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让程恪真正&ldo;消失&rdo;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
离开了他的程恪才是安全的,才是不会消失的,但离开了他的程恪,也同样再也无迹可循。
&ldo;最近,&rdo;江予夺和罗姐顺着院子里的小路慢慢走着,他点了一根烟,给自己计了个数,今天第三根,&ldo;程恪……有没有联系过你?&rdo;
&ldo;没有,&rdo;罗姐说,&ldo;那天跟他打完电话,他就没有再联系我了。&rdo;
&ldo;你告诉他了吗?&rdo;江予夺问。
&ldo;告诉他什么?&rdo;罗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ldo;告诉他你在哪里?还是告诉他我不能说你的情况?&rdo;
&ldo;不能说。&rdo;江予夺说。
&ldo;告诉他了。&rdo;罗姐点了点头。
江予夺听到这句话时,猛地有些失望,但停了一会儿,又松了一口气:&ldo;所以他想找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对吧?&rdo;
&ldo;是的,&rdo;罗姐笑了笑,&ldo;他因为很担心你,所以我说不能告诉他的时候,他有些不高兴。&rdo;
江予夺扯了扯嘴角。
&ldo;我是……不想让他看到,&rdo;他皱了皱眉,&ldo;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是怎么治疗的。&rdo;
&ldo;嗯。&rdo;罗姐点头。
&ldo;他只知道我有精神上的问题,&rdo;江予夺咬咬嘴唇,&ldo;但是看到我在精神病院里住着,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吧。&rdo;
&ldo;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rdo;罗姐笑笑。
&ldo;我不愿意让他有那么直观的感受,&rdo;江予夺轻声说,&ldo;会吓跑他的。&rdo;
&ldo;他未必没有直观感受,&rdo;罗姐说,&ldo;你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掩饰得住,对不对?&rdo;
&ldo;你说,&rdo;江予夺转过头,&ldo;我回去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走了?&rdo;
&ldo;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rdo;罗姐问。
&ldo;我让他等不了就走,&rdo;江予夺拧着眉,低头看着路面上的小石头,一颗一颗的,第一看到的那一块,眨一眨眼睛,就找不到了,&ldo;他是个大少爷,一直都挺……他对我特别好,但是这种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