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易真哑声道,“快走,你也不安全!”
莱雅皇后发髻蓬乱,她的眼眶滴血一样红,脸色则惨白如纸。她已经哭不出来了,转眼间,她失去了最小的儿子,还亲眼目睹丈夫死在眼前。她猛地朝前扑,犹如困死在牢笼中的母兽,她扑开药剂师,扑开大臣与贵妇,扑开围上来的人群,后冠歪倒,又被拉下来的一绺红发牵连着滚在肩头,而后摔在地上。
“抓住他!”莱雅皇后歇斯底里地吼叫,“他杀了我儿子,也杀了我儿子的父亲!抓住他!抓住大不敬的逆贼,抓住弑君者,再砍掉他的头!”
辩解已经没有用了,初春消融的残雪都未必有此刻的申辩这么苍白无力。这里成了生死厮杀的战场,而对战的双方,是易真、容鸿雪,还有整个阿佐特帝国。
易真唯一庆幸的,是他和舍心事先就交代过可能发生的最坏打算,他才能及时带走李有灯,在德斯纳星系,他们的处境会比自己安全太多。
瓦妮莎·朔望看到了匆忙离开的舍心和李有灯,作为主犯的队友,他们亦有从犯的嫌疑,她必须拦住他们。只是她还没动身,塔卡梅耶就抢在了她的身前。
“我来,”他简短地道,“你不要插手。”
典礼现场限制了机甲的使用,这为容鸿雪的离去了莫大的便利,他的肩头缠绕漆黑的羽翼,用精神力将易真笼得密不透风,但是身后已经掠来了十道人影!
应对s级的围剿,唯有s级才能参与进去。他们之间战斗的早已超脱了人类的范畴,一旦发作,无论敌友,都只能沦为绞肉机里的一片碎肉。
哀弥夜率先发难,他的机甲是裹挟瑰丽天|衣的虹之爱丽丝,他的精神力具象化,也是一头散发光晕的独角银天马。这种骏骁的生物看似梦幻,发力狂奔时,头顶的螺旋状尖角却足可以把三头重达九吨的厚皮犀牛活活串起来顶死。
它的独角已经对准了容鸿雪的右臂臂弯,那里有它最终的目标。
人们常常用“白驹过隙”,来形容时间的飞快与无可奈何,此时银天马踏开四蹄,速度当真能够与时光比拟。它的足下踩着星光,身躯则徜徉成一道银河,一条流转的闪光丝绸,落在人的眼中,委实美不胜收,好像能从这条河里掬出一捧月色般的晶水。
但没有人敢这么做,它奔跑起来的速度与动能,完全可以使人体和骨骼都变成轻巧脆弱的泡沫。
现在,哀弥夜要让易真也变成这样的泡沫,然后轻松地撞断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以此成全自己曾对皇室发下的誓言。
容鸿雪头也不回,双翼鼓动气流,一头梦魇般的黑马从其中悍然跃出,头顶一模一样的尖角,朝银天马发起反冲,犹如出鞘一柄漆黑的长刀,刀锋瞬间逼至银天马身前!
墨迹肆意淋漓,梦魇马的攻势亦是淋漓淋漓,它的身躯被银天马的尖角割开,血如墨色炸开,然而银天马未能把它完全切成两半。梦魇马的血肉伤口中,突出万千丛生的棘刺,它就像一个打开的袋子,猛地包裹住了银天马,哀弥夜的面容霎时扭曲,银天马同时发出痛苦的长嘶。
轰然巨响,一如来时那样,银天马化作倒转的流光,被裹挟的墨色撞回哀弥夜体内,哀弥夜唇齿溢血,远远退出追击的队列。
天雪白鹦没有召出精神体进攻,容鸿雪在天空疾驰,于是她跟着踏在白凤鹦鹉的脊背,握紧了手中的高震动粒子骑枪。她一如古来的天空骑士,装备着能够在分子层面将敌人一分为二的兵刃,朝劲敌发起冲锋。
“大黑天!”她舌绽春雷,怒喝响彻云霄,“放下凶手,不要负隅顽抗了!”
容鸿雪确实很强,他能够单杀童子鬼切,连七海诛王这样的强者也死于他的手下,但这毕竟是十名s级共同组成的追击战线,难道他还能逃脱么?
枪出如龙,天雪白鹦和松鹿共同织成了上下交错的攻势。天雪白鹦持骑枪,松鹿持大太刀,刀光如贯天长虹,枪尖发出的蓝光则磅礴似海,狂暴如雨雪喷涌的凌厉光影中,苍穹之上的云层也被摧枯拉朽地撕碎出数十里的天壑!
面对此等天诛般的进攻,容鸿雪的身影似乎散开了。
他变成了雾气,变成了雨丝,变成了微风般流连不定的东西。刀锋能斩开龙鳞,但它斩过雾气,雾还是雾;枪尖能点碎山崖,但它点过微风,风还是风。
假如易真能透视到这一幕,他就会惊讶发现,容鸿雪的身法,竟然像极了摩罗幻身。
只是他发动摩罗幻身,是运用了典籍的秘法,使自己化为“虚无”;而容鸿雪则是用纯然的速度,用肉眼无法捕捉的超高速,达到了他用摩罗幻身才能达到的境界。
仿佛与七海诛王的战斗重现,群山般巍峨的剑刃自容鸿雪的精神力中环绕展开,如花盛放!一霎千万次的斩击,他的精神力完全浸染了对方的兵器。
几乎同一时间,松鹿的大太刀猝然崩碎,天雪白鹦的骑枪猝然崩碎,吹雪溅开一样的金属残片把两人的虎口割得支离破碎,即刻便被容鸿雪扫下天空。
阿佐特帝国公示的所有s级,只剩“提丰”和“金错刀”还在边境驻守,一直不曾归来。到了这届争霸赛的颁奖典礼,许久未曾露面的s级机甲“大灾时刻”的驾驭者,阿尔德·墨菲,终于从自己的领地星球抵达帝都。他使盾,而“怠惰六剑”瓦妮莎·朔望的身后,当真轮转出六把长短不一的巨剑,“风雪客”黎泽宇的手中,也提起一把半透明的唐刀。
三人紧随其后,刀枪的组合一经打退,六把巨剑便无缝对接,在盾牌的间隙疯狂切割向容鸿雪的后背,快得撕裂空气,以至于发出刺耳的啸声。
从头到尾,容鸿雪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嘴角甚至连上扬的弧度都欠奉。
漆黑的羽翼再次变形,犹如某种粘稠的胶质,或者契合的齿轮,它们猛地卡进六把巨剑的间隙,于是巨剑的锋刃便像突然被拔掉了发条的玩偶,僵滞得一动不动。
那些卡住巨剑的“胶质”中,忽然刺出长达数米的尖锥,巨剑是从盾牌的空隙中插出来的,于是那些看起来可以刺骨吮血的长锥也突进了盾牌的空隙,直切阿尔德的眉心。
与此同时,迅疾如电的唐刀也到了容鸿雪的肩颈处。一旦刀光完整地落下来,容鸿雪的手臂,还有他怀中抱着的易真,都要变成一摊碎肉的横截面。
然而刀光没能落下。
容鸿雪后背展开的羽翼已经不像羽翼了,它就像史前生物盘根错节的肢体,深渊种蔓延出的密麻触须。以他为中心,青空有如张开了一面怪诞、扭曲,噩梦般的乌黑蛛网,它粗细不一的蛛丝,像是可以一直延伸到宇宙,延伸到真空和星光之间。
黎泽宇的唐刀飞旋着反切,六把巨剑倒着四散飞射,盾牌哗然裂解,阿尔德狼狈地连连后撤……
战斗一触即发,又像开始一样迅速地结束。仅在瞬息之间,十名s级中的七名已然败退。
他们为了追杀弑君者而来,但到了这一刻,他们不光没能抓住易真,甚至连易真的脸都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