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回家是为了换衣服,然后,她得去找那帮小孩儿,把他们都劝回家。
算算时间,现在默默应该在学习,只要够小心,就能在默默发现之前换好衣服溜出家门。
这么想着,进门的时候何雨手脚都放轻了。
何默默从厨房里出来,看见自己妈妈用自己的身体仿佛慢动作一样地换鞋。
蹑手蹑脚慢得像树懒一样的何默默,跟老师说“我是别紧张”的何雨,好像差不多……何默默顿时觉得自己不心虚了。
“默默啊,你怎么跟老师请假的?老师问我‘你妈妈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大’。”何雨从地上爬起来,先发制人,抢占对话的主动权。
本来不大的,都是你一直在说“不紧张”……
何默默手背在身后,说:“我就是态度有点紧绷,没别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请假出来?”
何雨还没想好这个事情怎么跟自己女儿说,看看女儿扎着围裙一副在做饭的样子,她心里还在纠结。
说实话,何雨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她可以欣赏少年人的勇气,可以鼓励其他人的孩子勇往直前,可以自己骂着熊孩子然后去想事情如何解决,却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一点点意外的可能。
何默默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我要做鸡腿饭,米饭已经做上了,你要是还要出去,那我等你回来再做鸡腿。”
“啊,我是得出去一趟,就是先回来换个衣服,你饿了就先吃,我大概晚上才回来。”嘴里说着话,何雨就要往她卧室的位置走。
何默默歪了一下头:“到底是什么事?工作上出了什么意外吗?能不能我以你的身份帮你去解决?”
背对着女儿干笑了一下,何雨说:“也不是……”
“那就是‘何默默’的事情了。”成功排除了错误选项,何默默得出了答案,“为什么何默默的事情你却不肯告诉我?”
女儿太聪明了就是糊弄不住啊。
何雨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太莽撞了。”十分钟,坐在沙发上的何默默如此评价林颂雪他们的行为,“在马路上堵人这种行为能实现的概率太低了,而且只要对方发现了有人试图抓自己,有很大概率之后就不会再在那附近出现了……”
何雨满脸写着赞同:“对呀,我跟小林她就是这么说的呀,唉,结果她不听我的,我也想过去告诉老师,但是吧,我也不过听小林她说了这件事而已,没证据,找老师估计也没用,唉,我后来下课去找小林都找不着她了,这孩子是真能跑啊。”
“所以你打算去他们可能去的地方找他们?”
“是啊,小林跟我说的是新河路,盖欢欢出事儿的地方也在新河路东头上,我估计他们也就在那儿了。”
听自己妈妈说着话,何默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来一包面包片,一片快速吃掉,一片还拿在手里。
何雨走进卧室想换衣服,听见自己的女儿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呀?你在家好好学习,这些事儿你就别馋和了。”
“这种事情有个大人在场总是好的。”
“对呀,所以我去了呀。”
“妈……”何默默站在卧室门口,最后半块面包她要吃完了,“你看看,现在,你是小孩儿,我才是大人。”
何雨拎着脱下来的衣服想了好一会儿,说:“……行叭,你穿得暖和点儿,我怕河边有风。”
新河路离她们俩的家并不算远,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打车反而要绕一点儿,因为新河路前面的那条路是机动车东向单行道,开车往西走得绕一下。
晚上六点多,新河路上冷冷清清的,作为老城区的一部分,这里原来有一家医院,大门正对着新河路,那时候这条路上海挺热闹的,周边的住宅区的入住率很高,来来往往去河边散步的人也多,后来医院搬走了,老旧的小区里住户们陆陆续续搬走,新入住的多是租房来这里讨生活的外地人,医院原来的所在地建成了一个商场,据说是找了个风水先生看过,把正门开在了另一边的路上,只留给了新河路灰色的楼墙和小小的侧门,即使是这样商场的生意也不好,开了五六年老板就破产了,随着商场关门,周围也在方圆一公里外新开发的生活区映衬下显得越发凋敝。
“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妈妈带你来看过病。”走在河边,何雨笑着说。
穿着一件棕色风衣的何默默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小学数学老师以前住这里,应该是再往前一点,她爱人是个医生。”
“啊,你是说赵老师嘛,对,她就住前面的滨河苑,她前年还是去年逛街的时候看见我了,她还记得你呢,说教了二十几年书就没见过几个像你这么聪明又努力的孩子,她现在去了新区那边的私立小学当老师,也是没办法,儿子大学考去了广东,说是想在深圳安家,房价那么高,她去私立小学就是为了赚钱,唉,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现在拼死拼活的,老得太快了。一个是她,一个是你初中教化学的萧老师,你萧老师也在教辅导班呢,她女儿嫁人之后不工作了,她跟我说起来也是急得要命。”
何默默低头看着沥青路上的裂纹,那些教导过她的老师,她妈妈记得比她还清楚,还能依靠她的职业依然和老师们保持一定的联系:“这些我都不知道。我是萧老师教的最后一届,其实我初二的时候她就该退休了,还是坚持带完了我们那一届的初三,我记得我毕业的时候她还说将来我考上了什么大学一定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