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怎么办呢?他已经知道新月的学校了,我们也已经报过警了,要是不起诉他让他坐牢,他一次一次找新月怎么办?”
她一路跟着女人出了粉面馆,走到了三轮车的前面。
女人戴上帽子,笑了一下:“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多问题?不就是要钱么,给他一万,我再找几个工地上的人吓吓他,他能消停两年,等小月考上大学了,天南海北一跑,我也去别的地方,他还能找着谁呀。”
这就是这个女人的解决办法。
充满着工地上的灰尘气,呛人的嗓子,又像是最粗糙的一个建筑,钢筋支棱,看着摇摇欲坠,碎砖凌乱,所有人都觉得不堪入目,却能让这个女人安身。
“你这叫什么办法呀!”何雨简直想把这个女人骂醒,“给了钱他嫌不够呢?工地上的人跟他打架万一受伤了呢?他要是再知道了新月考的学校你怎么办?他再找到你了你怎么办?”
女人给何雨的回答极其光棍:“再说呗!再不行,花个四五万,我找个人把他腿打断了。”
何雨几乎要气死。
卡其色的裤子上一抹抹的白和黑都是干活留下的,往车座上一靠,女人往前一蹬,没蹬动。
在她身后,何雨双手拽着她三轮车的后座,也不怕车上的灰粉弄脏了她的外套。
“你干嘛?”
“你这破办法不行!”
“小姑娘,你今天到底跟我折腾什么呢?”
何雨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什么,于桥西那句“我爸妈没教我什么是家,你教给你女儿什么是好好活着了吗?”在她脑子里打转儿,转到现在她至少知道时新月的妈这么做不对。
“你这么做不对,咱俩聊聊!”
“我跟你聊什么呀?你赶紧起来,我这趁着人下班儿还得去收废品呢。”
“嘭。”是何雨一抬腿坐在了三轮车上。
“你带我一块儿去吧,咱俩路上聊。”
“我不跟你聊,你给我下去!”
“我不!”牛仔裤在脏兮兮的三轮车上蹭了一下,何雨拍拍手上的灰,抓紧了车两边儿的把手。
后面有车要停靠,响了一声喇叭,时新月的妈妈只能往前蹬了两下车子,嘴里说:
“我一会儿去收个旧马桶放上面,你也在这儿坐着?”
斗嘴的时候何雨什么时候输过?
她直接说:“行啊,马桶盖子一盖,我还有个椅子坐呢。”
“……行吧。”
坐在三轮车上,何雨突然觉得时新月这妈也挺有意思,比她想象的有想法有勇气,就是脑子被生活夹歪了。
何雨真的跟着时新月的妈妈去小区收废品,路上就跟她说着不能以暴制暴处理事儿的道理,犹如白龙马驮了个唐僧。
收废品的工作不好干,新区这边的小区越建越好看,保安也越来越难缠,喇叭里录了声音,别说在小区里面,绕着小区放都会被赶走,所以只能等人打电话送生意上门。
“我来收废品的,4号楼2单元1803。”
“你等等。”保安联系了业主,又让她们做了登记,才让人进去。
是的,“她们”,何雨也做了登记,名字写的是“何雨”,电话留的是自己手上这个。
废品就是三箱子空酒瓶和一大摞被绑好的纸箱,这一户人家应该是刚装修完,请朋友们来吃了个饭,何雨帮着把纸箱拖进了电梯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写着“收废品电话151”的贴纸贴在了电梯面板下面。
何雨说:“这个小区管得严,说不定半夜就让保洁给你撕了。”
“撕了再说。”女人低头看看自己的破手机,“怎么今天没人扔马桶啊?”
“你还真喜欢马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