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这样目光的朝华,林婳不知怎么想的,竟还有心思往姜桓那边看去,分明同样是筹谋算计、深藏城府,姜桓却能扮出那样澄澈冷清的目光,好像那些权势虽是他一心所求,却从未成为他的牵绊。
这是上一世的姜绥安身上最大的违和感,林婳走神想到。
“既然人都到了,那便该说说本宫请你们来的目的。”
朝华公主声音刚落下,林婳身后的宿定便拔刀落在了林婳的脖颈边上,紧贴着她细嫩的肌肤。
姜桓应声朝林婳那边看去,目光阴沉地落在那柄刀上,周身气场冷冽,倘若眼神能化为兵器,只怕身后的宿定已死了万次,林婳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宿定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怕吗?林婳自然是怕的。
或许是这一日来得太迟了,林婳自那日被乐阳公主命令进宫后便猜到了有这么一天,眼下被刀抵着脖子,她竟然也并未慌乱,上天待她已经足够仁慈,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只是细细算了一番,这一世林婳竟然活得比上一世还短些,她一时也算清楚这样到底值得还是不值。
林婳反而更紧张姜桓,朝华公主特地将她带到了姜桓面前,定然是要用来威胁他,她目光紧紧盯着朝华公主。
“我知晓姜大郎君虽未正式入朝为官,却十分得民心,有号令天下学子的本事,若姜大郎君能为我所用,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二人。”朝华公主看着姜桓道。
不等姜桓回应,朝华便又道:“不过依我对姜大郎君的了解,定然不甘心为我所用,看着我那两个蠢兄弟的下场,朝华也有自知之明,因此我只想姜大郎君为我做一件事情。”
“不行。”
“殿下请说。”
林婳与姜桓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婳转头往姜桓那边看去,眼中既有惊讶又有责难,她咬着牙道:“我这一生,已经比旁人更得上天眷顾了,姜桓,我不要你妥协换来的命。”
“请说。”姜桓皱眉道。
“姜绥安!”林婳又喊了他一声。
朝华公主将他们两个各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姜桓那边:“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只要姜大郎君写一份斥文道论,告诉天下学子将文道两立,再将你所参与之事告诉他们便是。”
斥文道这样的东西一旦由姜桓写出,那无疑是在毁他的根基,这样的东西写出来后,他不仅要被天下人痛斥,一身清正也不在,今日之后便是声名狼藉。
“好。”姜桓却没有半分犹豫,低声应了下来。
朝华公主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姜大郎君果然识相,来人,给姜大郎君准备笔墨。”
“这样的东西写出来你今后如何立足?姜桓,你清醒了这么久,怎可这么糊涂?”林婳皱眉看着他,红着眼睛质问道。
林婳从上一世到这一世看着姜桓苦心经营他的名声,只为了最后的权势,如今眼见功成在即,若是写出来,姜桓便彻底输了,且再没有翻身之地。
“我本非什么正人君子,不是么?”在这样的时候,姜桓却是十分冷静,反而不忘去看她,林婳对上他试探而略有失落的眼神,目光本能地偏移了片刻。
没得到她的回应,姜桓扯唇苦笑了一声,似乎对她如此态度并不意外。
姜桓洋洋洒洒,很快便将朝华公主要的斥文道论写好,他全程面无表情,好像那上面贬斥之人并未他阿自己一般。
林婳看着他将那页纸写完,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朝华公主将那页他写下的讨伐书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最后目光落在姜桓脸上:“有了这东西,我便不需再留姜大郎君了。”
“你怎可说话不算话?”林婳一瞬间不可置信地朝她看去。
“那这样吧,你们两个只能留一个。”朝华公主又给了姜桓一个选择题。
“放她走。”姜桓看也没看林婳道。
宿定抵在林婳脖子上的刀松了下来,她却在这一刻不打算再由他人做主,趁着身后之人松懈之时便将人猛地推了一把。
其他人没想过她在此刻还念着反抗,一时不防,竟真的被她挣脱了开,林婳袖中一直藏着把匕首,这时得了空隙直向朝华公主袭去。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顷刻之间。
无论成与不成,她总不能将选择权总放在姜桓手上,若是失败了,便叫她殒命,林婳也不觉得亏。
身后有凌厉的刀锋朝她袭来,林婳只觉方才一直冷静站在一旁听人吩咐的姜桓突然慌了神,匆忙朝她这边挡过来,那一把凌厉的刀锋在他手心泄露出深深的血色。
远处又是一道马蹄声响,以及利箭离弓的声音,林婳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她停住了目光看向远处那道银色盔甲的主人,他的目光冷然,望着箭的去处,在触及她的目光之时才有一瞬的闪躲。
身后为他徒手拦刀之人重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