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常氏提及这个话题,朱至当即表示,裹脚是不能裹的,常氏要是非要她裹,头可断血可流,脚绝不能裹。
太子当时听着都没来得及表示,朱至已然抗拒到底,太子用再说什么?
常氏也不是非要女儿裹脚不可,毕竟常氏自己都不裹,只是眼下不同,好些人家都给女子裹脚,那裹脚的女子能嫁得更好!
对此,朱至反问,她爷爷是皇帝,她爹是太子,他们朱家已然是最好的,她要想再嫁得更好,得是好到哪个地步?
这话立刻把常氏的千言万语堵上了,从此绝口不提裹脚的事。
好些年下来,朱至也几乎把这事忘了,加之身边认识的人里少有裹脚的,以至于朱至都忘了这陋习。
听少女一番话,可见此女虽然无能反抗,却也明白裹脚一事是男人强压在女子身上的,只为了牢牢的压制女子,让天下的女子从此都只能依附于他们而活,再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郡主,只要郡主愿意帮我们这一回,我们愿意当牛作马回报郡主。”少女见识非同一般,她这一双小脚限制了她的行为,让她逃不了跑不了,她清楚的知道,她可以依靠的只有脑子。
朱至凝视着女子,“这话,你代表的是自己,或她们所有女子?”
少女明白,朱至猜透她的深意,但是,朱至并不打算纵容,甚至更想弄明白她的心里是不是只有自己。
“我这双小脚让我寸步难行,依附于郡主,我能让她们立足于这世道,自此再也无须再为货物,任人买卖。”少女咬住下唇,一番铿锵有力的话道来,何尝不是为自己争一个机会。
朱至道:“那我倒想听听,你要怎么让她们立足于这世道,不再沦为货物,由人买卖?”
别说朱至了,就连朱雄英也在等着少女开口。
少女明白,她费心争取的机会到了。
“若得郡主庇护,自无人再视我们为所有物,我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可以织布做衣,可以做苦力,也能为他人打扫耕种田地,自然可以养活我们自己。”少女眼睛亮闪闪的说起,她这一切的前提只要打出朱至的旗号,必叫天下人从此再也不敢欺负了她们这些人。
女子无人敢欺,自然就能凭本事在这世间立足。
“难道你们在家中时,没有人给过你们织布做衣,耕种田地的机会?你们为何还被家人所卖?”不是朱至有意刁难,而是这些问题须得问出来,她要听听少女究竟是真懂或是假懂。
突然之间,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朱至,幽幽张口问:“郡主当真要我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
朱至摊手道:“你的目标和她们不同,她们只要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可你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有数。”
少女咬住下唇,似是下定决心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明天下一统,虽比之大元朝时是好得多,然而天下人能吃饱穿暖的人依然有限。家里但凡病上一个人,或是出点意外,都将被逼得卖儿卖女。不是我们自己养不活自己,而是我们没有资本应对任何变故。”
唉!朱至岂不知女子说的都是实话。大明朝大半的百姓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看着好像能够吃饱穿暖,实则只要发生任何意外,都能将一家子四分五裂。
先前朱至也罢,朱雄英也好,他们的掩耳盗铃,在这一刻,在这样一群被人视为货物卖出的人面前,全被扒了下来。
“其实你更想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朝廷,因为朝廷没有办法保障你们,不能让你们衣食无忧。”朱至接过话头,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
“郡主是个明白人。天下皆苦,尤其我们这些女子。家族兴旺时,我们作为棋子,为家族谋取更多的利。当家族有难,我们又会被视为累赘弃之唯恐不及。大抵,能将我们卖出去,卖了些银子,是我们最后的价值。”少女经历过,她也绝望过,可是,她从未放弃。
“听闻郡主自年少时喜于经商,也曾为百姓谋划,但不知郡主在为大明谋划之时,也能为同为女儿身的我们谋划一番。这个世道,我们没有地位,连命都不是我们的,我们一无所有。太苦,太难了。”少女祈求的跪下了,朱至惊得上前将少女扶起,“你不必行此大礼。”
生为女子,朱至不知男尊女卑,不知这世道对女子的轻视吗?
她知道!饶是她天生神力,又表露出聪慧,有朱元璋这个皇帝爷爷和太子爹爹撑腰,她想上战场,她想凭本事立足于这世间都依然不容易,更何况别的女子?
是,朱至承认这些年来她不是不明白女子们的处境,却一直不断劝自己不要去管,至少在她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情况下,她不能惹起天下众怒。
况且,只要努力让天下百姓的日子过好,有些话不用喊出去,照样也能够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准。也能在一定程度下让女子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朱至深深的凝望着少女道:“天下无人不苦,不分男。女。”
少女如何想不到朱至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难掩失望。传说中的安和郡主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