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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125章六更合一铭肌镂骨(第7页)

“为了崔氏?”

此话一出,淳安郡王宛如被人踢到了痛处,转过头,『露』出嘲讽的神『色』。

“我记得崔氏一直被幽禁在南城的旧宅,幼时我因为好奇偷偷去过她,结果还没进门就祖父的手下逮着了,去后祖父呵斥了我一顿——”

淳安郡王目光一冷,骤然打断蔺承佑:“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短短一瞬间,他冷峻得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是皎皎之子,我是暮夜微行,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你知道几件?”淳安郡王嘲讽道,“说起你七岁堕马,你倒是记得我和你同时受伤,但你恐怕不知道,我养伤那段时日,过来探望我的有你爷娘。你的祖父,也就是我的父王,从头到尾没来过我一眼。”

蔺承佑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刃,一下子剖开了郡王上包裹多年的层层伪装,他依旧伫立在原地,但整个人就如暗藏着惊涛骇浪的湖,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表象。

他冷笑:“你知幼时甚少见到我,可知道我两岁那年就被父王扔到了院中?在你们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陪伴我的有『乳』娘和下人。

“我就像父王心中一个耻辱的痕迹,被他远远扔开了。他从不来我,也不许我去澜王府给他请安。除了逢年过节,不许我到外面动。你和太子在崇文馆启蒙念时,我连国子监的大门在处都不知道,父王为了少我碰面,延请诸位名师到院为我授课。那时我年幼,不懂父王为突然如此厌憎我,大了我才明白,这一切是因为我母亲犯了错。父王为了顾全皇室的颜面不肯休她,将她常年幽禁在另一处。我去探望母亲,却连大门都进不去。我去求我的长兄帮忙,长兄却袖手旁观。”

说到此处,他阴冷地望蔺承佑:“这就是所谓的亲情?比水还淡,比冰还冷。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父亲满口假仁假义,实则冷酷无情!”

说来真讽刺,第一带他去探望母亲的,是两个大恶人皓月散人和文清散人。他们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闯入了那座院,一躲就是数月,数月后的某一晚,敏郎循声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皓月和文清当时很惊讶,说这孩子是他们见过的耳力最佳之人,他们哪知道,那是因为他寂寞时一个人调琴弄乐,久而久之,耳力自然比常人敏锐得多。世人都说他识音断律的本领天下第一,殊不知那是多少个独处的夜晚练就的。

“我在院中长到六岁,平生头一遭交到了朋友。”淳安郡王自嘲地说,“文清和皓月为了活下去,变着法子讨好我。教我武功,教我道术,还教我如在人前掩藏自己的武功和内力,得知我见我母亲,就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半夜带我□□出去。世人都说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可在我心里,他们比你父亲这样的‘善人’要忠义百倍。”

“那是因为他们要利用你报复圣人。”蔺承佑冷冷道,“无极门害人无数,他们是首恶之徒,没有你的庇护,他们早就被抓入大牢了。”

“那又如?”淳安郡王厉声道,“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那些好人在处?皓月也就罢了,文清在我的地窖中一住就是五年。他们从不打听我为一个人住在院,也不在背后议论我是不是‘『奸』生子’。有在他们面前,我才自由自在地做我自己。我日夜思念母亲,但我边没有一个人肯帮我,要不是文清和皓月出现,也许我直到母亲过世前都见不到她。”

提到母亲,淳安郡王的表情变得苦涩又狰狞。

见到母亲前,他对母亲的感情是极端复杂的。诚然,他深深地念她,在孩子心里,世上没人替代母亲这个角『色』,尽管母子很早就被迫分离了,但他依稀记得母亲是如亲昵地叫他“敏郎”。

但他也恨她。

他还太,不明白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来去,怪母亲,倘或当初母亲不犯错,他们母子也就不会分离了。

然而,这种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见到母亲那一刻,全被狂喜和思念所淹没了。

母亲欣喜若狂,把他抱入怀中泣不成声,他在母亲臂弯里啜泣着睡了半晚,近天亮时才被皓月和文清带。

等到再大些,母亲告诉他:她没有背叛他的父王,这一切是被长子蔺效所陷害的,她那位名叫曾南钦的娘家旧友私下见过几面,从头到尾没有私情。父王之所以冷待他,是因为怀疑他是曾南钦的私生子,要证明当初她曾南钦并无首尾,父王就会待他如从前一样好了。

比起这个,蔺敏更希望母亲到澜王府,但因为母亲的这句话,他开始找寻真相。

“这一查,就是近年。说那件过去了好几年,便是新近发生,又如证明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并无私情?但我坚信母亲不会再骗我。六岁那一年,我羽翼渐丰,皓月散人顶替静尘师太接掌玉贞女冠观后,手中有了大笔银钱,而我则利用成王府每年拨到院的例银,在皓月和文清配合下,暗中豢养自己的人马。也就是这一年,我查到了当初玉尸作『乱』时的一位幸存者,此人名叫春翘,被关押在大理寺的死牢中,她不记得山上都有哪些人,但认出了曾南钦的画像,她说她亲耳听到此人对玉尸说自己是童男子,在玉尸面前,无人敢撒谎,春翘还说,当时蔺效和瞿沁瑶也在山上,这件他们也可以作证。”

淳安郡王的脸『色』阴沉仿佛要下雨:“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兄嫂一直都知道真相,但过去这些年他们不但任由我父王怀疑我的血统,还任由满长安的人背后说我是‘『奸』生子’。我知道,长兄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历来不大喜欢我,但即便父王不许他们来我,他们也隔差五就给我送衣食,冲着这份关照,我对他们由来有崇敬没有半分憎恨,直到得知真相,我才知道他们比这世上所有的魔物都要虚伪恶心!”

那日他带着查到的这一切,兴冲冲到澜王府去见父王,父王年岁已高病卧在床,到儿子呈上的种种证据,淡淡挥了挥手。

“下去吧。”

蔺敏如同被兜头淋下一盆冷水,僵在了床侧,父王明明完了这些证据,为对他还是如此冷淡?

紧接着,他听到父王令人叫长兄和长嫂进屋,那一瞬他心里全然明白了,当初就是因为长兄证明母亲曾南钦“有染”,母亲才落到了今天的田地。

许是长兄新近又给父王了更多证据,所以父亲并不肯相信他和母亲。毕竟比起历来厌憎的儿子,父王自然更愿意相信大儿子的说辞。

他的努力成了笑话。

“那之后没多久,父王就病逝了。母亲被幽禁多年体早就垮了,之所以苦苦支撑,不过是盼望着有朝一日到我的处境有转机,听说我父王到死都不原谅她,一恸之下也离世了。”蔺敏的语气冷硬如铁,“你问我为对你爷娘冷酷无情,为不问问他们为对我没有半点恻隐之心?我母亲背了一世污名,连带我也深陷泥淖,而这一切全拜你父亲所赐!”

自他耳力过人,无论他到处,总听到那些贵『妇』在背后悄悄议论他:“人倒是好的,可惜有个那样的娘。”

“到底是不是老王爷的亲骨肉,还真不好说。“

这些话语就如淬了毒的箭,一次次扎入他的胸膛。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和你们的处境迥然不同。你爷娘面上待我亲厚,其实假情假意。清虚子对你们几个非打即骂,待我却极为客套。圣人和刘皇后口口声声对我们一视同仁,但真到了说亲之时,她为你们挑的不是王郑邓武的后裔,便是外地强蕃的千金,轮到为我挑时却总是些低阶官员和外地贵胄的女儿。这些虚伪和矫情,我早就恶心透了。”蔺敏猛地笑起来,是笑声比外头的风雪还要寒凉,“没人会站出来说明当年的一切,没人会大声告诉天下我母亲没背叛过我父王,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要让这些人闭嘴,除非长安城我一人说了算!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厉目向蔺承佑,清隽的脸庞上满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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