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累,整个人搭在她身上就再也不动了,只剩下沉沉的呼吸声。
说抱一会儿的时候,他的声音太糯了,比平时的低沉多了一些虚弱,把丁羡听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放下手里的垃圾,双手去环他精瘦的腰。
“你在跟我撒娇吗,周斯越?”
他埋在她怀里,随意懒散道:“你说是就是吧。”
丁羡听出了些许不对劲,手在他背上轻抚:“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累?”
周斯越又沉沉吸了口气,“三天没睡。”
她惊讶地双手去捧他的脸,企图把脑袋从自己怀里拨出来好好看看,但不知是他故意不让他看,还是男人是在太重了,到底是没掀起来,只能抱着他的脑袋,柔声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她声音轻柔,是雪后的暖阳,也是黑暗中唯一的烛火。
是他唯一前行的归宿。
男人也没多余的力气,只简单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丁羡沉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窗外路灯昏黄,灯下风雪飞舞,黑漆漆的楼栋里,隐着两道人影。
周斯越人终于抬起头,在黑暗中,人靠在身后的墙上,两只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弯腰对上她的眼睛,那深黑的眼窝迷离地望着她,低头自嘲地一笑。
“如你所见,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什么都没有了,甘心接受你任何裁决。”
曾经的他,无忧无虑,比大多数人都优秀,也比大多数人都努力,赢了笑,失败也笑,什么都不挂心上,不惧命运,为梦想拼尽全力。
如今的他,累得奄奄一息。
丁羡想说,累么,那就停下来吧,什么也不做,也别再勉强自己。
可又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
他应该是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破开一切云雾,也能在黑暗中屹立不倒的人。
是她的军旗啊。
她双手从他身后慢慢摸过去,一直滑到他的腰背,圈住,脑袋紧紧贴到他胸膛上,那里热血滚滚。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周斯越,我不知道幸福什么时候会降临,但是我相信它会来的,因为你说过,彼方尚有荣光在。”
命运对他不公,她心疼他。
无比心疼。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黑暗中,男人声音微哑。
“你骗过我?”
“没有。”
“那不得了。”
头顶一声轻笑,周斯越低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好。”刚要说话,二楼的门打开,门缝里漏出一道光,就听叶婉娴喊了声,“丁羡,你倒个垃圾死哪儿去了!?”
周斯越反应极快,把人拉到楼梯转角,拎到墙上,一只手撑着,丁羡看着他,不出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男人低头看她,“以后还随便提分手么?”
摇头,摇头。
他笑,换了姿势,双手环在胸前,低头对上她的视线,“苏柏从是不是在楼上?”
“你怎么知道?”
男人哼一声,“他那破车挡着沈大爷练摊儿了,人大爷正提着棍子满胡同口找人呢。”
沈大爷在这巷子里住了三十几年,所有人都知道这老头晚上喜欢在胡同口摆点儿小玩意儿卖,不糊口,纯属卖个情怀,逢年过节都不例外,准点儿出摊儿。
熟悉这巷子的都知道,门口那点儿地盘就是他的,谁也说不动,就一个老炮儿,也没人敢拿他怎么办,儿子是个小炮儿,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平日里闲着没事儿就帮他爹守这摊儿,谁要敢争这地盘,抡圆了胳膊就跟人干架。
一开始大家都挺不满的,觉得这爷俩也忒不懂事了,后来听巷子里的老人说。
沈大爷第一次见他媳妇儿就在那练摊儿的地儿,结婚后没多久,媳妇儿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名称还挺奇怪,就是经常会忘记自己做的事,丁羡刚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还觉得挺奇怪,这是一种什么病,周斯越给她解释,阿兹海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