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陆西骁来了后,她都没有出过声,怕自己一丝一毫的反应都会影响到他,直到这一刻——
可她眼睁睁的,看着陆西骁矮身下来,膝盖一弯。
直直地跪了下去。
或许这一跪根本没有声音,但周挽却清晰地听到了“咚”的一声。
是他的膝盖骨砸在地上的声音。
“不要!陆西骁,你起来!”周挽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拼命挣扎,尖叫着边喊边哭:“不要,你不要这样,陆西骁……你起来!”
骄傲到成为所有人焦点的少年,一言不发、笔直地跪下。
世界悄无声息,却又翻江倒海。
周挽不能接受陆西骁这样。
她看不了陆西骁被侮辱的样子,如果是这样,她宁愿自己死了。
她已经害了他那么多,不能连他仅剩的骄傲都打碎夺走。
但陆西骁一眼都没有看她,他就这样跪着,裤子被尘土弄脏,像坠落的神坻。
骆河在一旁癫狂大笑,他跟陆西骁斗了这么久,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真把陆西骁踩到脚底下肆意践踏。
他笑得肚子疼,眼泪都出来了,弯着腰一手撑在陆西骁的肩上,车棚内回荡着他刺耳的笑声。
“陆西骁,你也有今天。”
他笑得好不容易直起腰,摸了摸裤袋,没摸到手机,环顾一圈。
而后走到一边捡起外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跪下的陆西骁拍了张照。
“你看我拍的怎么样?”
骆河将那张照片放到陆西骁眼前,大笑着,“让我想想到时取什么标题好呢?就叫——陆西骁下跪求饶,磕头道歉,怎么样?”
“骆河,你把她放了。”陆西骁跪在地上,仰头,淡声,“其他的是我和你之间的事。”
周挽哭得整个人都支离破碎。
她撕扯着,呐喊着,尖叫着,想让陆西骁起来,想让他不要再管自己,想说自己跟不配他这样的对待和付出。
她一边哭喊,一边瞥见掉在地上的那把伞。
灰尘碰到伞面的雨水,结成泥块,斑驳在表面。
刚才周挽挣扎时不知怎么弄坏了那把伞,尖利的伞骨刺出来,透着点盈盈的光,像是森森白骨。
这一刻,周挽恍然想到她和陆西骁刚认识时。
也是这样的下雨天,她被一群混混拦住,伞被掀了去,伞面朝上,坏了,伞骨折断,露出尖利的顶端。
当时她就想,她不要被折辱,不要被玷污。
如果要那样,她一定会用伞骨刺进那个人的眼睛。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软弱的小女生,她的内里一直都是凶狠阴暗的。
她攥紧拳头,理智岌岌可危。
却在这一刻,混着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她听到陆西骁的声音。
他没有打伞,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帽子拉过头顶,身上是浓烈的烟草味和一种极淡的木香。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
他救了她。
从各种意义上的,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