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邹氏有些茫然,明兰道,“我早说过,倘有个万一,倒霉的必然是你,你怎么不听?”
“可那日……”
明兰干脆道:“别那日这日的了,你若有心退让,就事不至此。”
小邹氏缓过神来,如救命稻草般巴在明兰胳膊上:“昔日姐姐一番好意,苦心提醒我,显见姐姐是心疼我的。如今便请……”
“你弄错了。”明兰再次打断,“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沈家。国舅爷乃国之重臣,操劳国事。可如今为了你,终日烦扰于家宅琐事,为了邹家,三天两头受弹劾。”
小邹氏被说的张口结舌。
明兰板着脸,毫不留情,“还有,别叫我姐姐,你是沈家的姨娘,不是顾家的。一个不好,传出去又不知多少闲言碎语,听得我渗得慌!”
小邹氏大怒,“你……!”
就在这当口,明兰瞅准机会一下把胳膊抽出来,小邹氏顾着发怒,捏簪子的手松了,周围婆子们赶紧一拥而上,夺簪子的夺簪子,拧胳膊的拧胳膊,抱腿的抱腿,终于把人拿住了。
当前一个管事打扮的婆子道:“邹姨娘,侯爷都被你累得闭门思过三个月,我说你也消停些罢,这成日的闹,不是连累我们么!”有几个婆子趁乱还在小邹氏身上狠狠拧了几把。
“我不回去!我不去……你们又想把我关起来……”小邹氏疯狂的挣扎,仰着脖子尖声哭叫,“……侯爷,侯爷……你对得起我姐姐么!我姐姐为你吃了多少苦……你便是为着她也不该……我要见大哥儿,大姐儿,你快来呀,你姨母快叫人作践死了!”
那一边,翠微心疼的替明兰揉着胳膊,几个婆子连声赔罪。
明兰轻轻挥手,颇觉好笑的转头道:“邹姨娘可知,原本国舅爷请立世子的批文已快下来了,因此一闹,宗人府却将此事给扣住了。你真要把大哥儿叫来么?你也有脸见他。”
小邹氏顿时哑了。
明兰喟然:“倘若令姐地下有灵,知道兄弟姊妹不利自己孩儿,你说她是会怪你们,还是怪国舅爷?”
小邹氏慢下了挣扎,目中满是绝望,颓软了身子,任由婆子们将她往里拉扯,眼见堵路的总算走开,明兰再度度往外走去,刚走出几步,后头又传来小邹氏凄凉尖利的哭叫声——
“……姐姐呀,你若活着就好了!天底下都是没良心的,人一走,茶就凉,哪个还记得你的情义!你若不是为着照料皇后母子,怎会落了快足月的孩儿,又怎会送了性命?如今侯爷有了新媳妇和小儿子,哪里记得你坟冢凄凉,他早把你忘了……姐姐呀,你为何要对姓沈的掏心挖肺呀……倘若你留着性命,如今荣华富贵,还不由着你享……”
声音渐渐轻了,想来人已拖远。
明兰脚步滞了下,心头仿佛闷的喘不过气来。
翠微见她面色不对,轻声道:“夫人,可觉着不适?”
一旁的婆子也十分机灵道:“大约天日太热,夫人叫暑气给冲着了,不如去前头亭子歇会儿。我给夫人端个冰碗子来。”
明兰只觉得胸口烦闷欲呕,挥手道:“不必,我还是家去歇着。”
快到门房时,顾顺上前几步道:“夫人,侯爷还在里头陪国舅爷吃酒……”
明兰不耐烦道:“我先回去了,你们等着侯爷罢。”
顾顺见明兰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只一路快跑去前院厢房,见顾廷烨还在与沈从兴推杯换盏,便凑上前小声道:“侯爷,夫人似是闷热得厉害,先回去了。”
顾廷烨一点头,顾顺退下。
沈从兴听到几个字眼,指着他笑道:“瞧你如今这样儿,哪有半分当年横刀立马顾二郎的气概!如今人家都说,顾侯夫妇是同进同出的,不论吃酒串门,你都要送夫人回府,好好好,我知道,温柔乡是英雄冢……”
顾廷烨脸皮颇厚,淡淡道:“倘若邹氏嫂夫人还在,怕沈兄也是如此。”
沈从兴默了半响,忽然惨声道:“我对不住她,她在世的时候,没跟我想过半分福气,操碎了心,吃尽了苦头,如今……我却……连她家人也护不住!”
顾廷烨拿起桌上的双龙入海青玉大壶,缓缓给自己斟酒:“爱之适以害之,沈兄若真是为邹家好,就不该再放纵下去。如今是保住了性命,可总有有你护不住他们的时候。”
沈从兴怔怔的:“我如何没有劝过,可他们……只要一提你嫂子,我就没有法子了。”
“沈兄倒是愈发斯文了。”顾廷烨端起酒杯,嘴角一抹嘲讽般的笑,“劝不听就罚,罚不听就打……如今邹家上下不事生产,除了沈兄,还有旁人可以依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