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康生担心曲薏哭太久伤了身子,马车动起来后就圈住他低声劝着:“薏哥儿,咱们今天先回去了,以后只要你想来咱们就过来看娘和外婆她们,好不好?”
说着,他还用手轻轻地拍着曲薏的后背,十足十安慰小孩的样子,以前不怎么会哭的人哭起来让他挺心疼的。
好在感伤的那一阵过去后,曲薏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心想自己哭的样子会不会丑丑的。
只纠结了一会儿,曲薏的想法突然又变了,他转头问梁康生,说话还带着鼻音:“康生,我要是没怀孕也哭成这样,你会不会觉得烦啊?”
“怎么会,不管薏哥儿你有没有怀孕,我对你的心意都是一样的,况且在我心里你比孩子更重要,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离开咱们,只有你会一直陪着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梁康生已经经历了多次曲薏的情绪快速转变,像这样的话不用多想便信口拈来。
而且他说这样的话不是随口敷衍曲薏,他是真的这样想的,真正能够相伴到老的人只有枕边人,在他看来曲薏确实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上辈子他们两人就一直没有孩子。
曲薏听得满意了,摸了摸还不明显的小腹,笑得开心,心想只要再过一个月就能正大光明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娘他们了。
现在的曲薏还算好说的,再过些时日,等他肚子里的孩子渐渐长大,到时候梁康生这一套说辞就没法给曲薏顺毛了。
这边曲薏和梁康生两人说了两句就没有再纠结了,另一边孟老娘送走了人,再找了个借口把曲江支开,神色严肃地看着其他人:“老头子,蕙娘,四牛,今天的事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我就不在这里多说惹人嫌了,就一句话,今天的事记得不要说出去。”
专程这样叮嘱一番,是因为孟老娘怕曲四牛不小心说出去。
毕竟自家老头自己清楚,问他木匠活他能滔滔不绝地说一大通,问他种地他也能多少说出一二,其他的可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一星半点。
闺女也放心,蕙娘生过两个孩子,自然知道怀孕的时候有什么要紧的,刚才她就一个字都没提。
曲四牛果然不太明白,不过师娘兼岳母的话他可不敢不听,赶紧点头答应下来再说,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会儿回去问问蕙娘。
交代好了这件事,孟老娘就把老头子拉走了,她得找老头子问问看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好点的料子,不用多大块的,零碎的也成,反正老头子和儿子、女婿的手艺都好,用零碎也能做出好东西。
若是没有料子那现在就该开始攒了,薏哥儿有身孕,现在没什么用得上木头的地方,等孩子呱呱坠地,什么小车车、木玩具一类的跟着就得给孩子送去。
如今家里有一套曾孙用过的,但是孟老娘可不好意思拿用过的东西去梁家寒碜别人,他们送的东西不一定要有多精贵,主要是代表了他们孟家的态度和心意。
曲四牛等岳母他们走了赶紧问孟氏,岳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明白,薏哥儿有喜了不应该是大好事吗,怎么不让往外说呢?就是应该说出去,好让他娘别在说那些难听的话!
“只是现在不让往外说,以前我怀孕的的时候,前三个月你都恰好不在家所以不清楚,一般来说咱们都是等三个月后……”孟氏把这些要注意的细细地同曲四牛说了一遍。
“原来还有这样的习俗。”曲四牛恍然大悟,他一个大男人,媳妇不说他还真没留意过村里的妇人、夫郎都是满三个月了才会把怀孕的消息说出来。
这样想了一下,曲四牛的眉头又皱起,他想到前两日回曲家守岁时发生的事了。
孟氏同曲四牛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亲后又过了这么多年,不说他想的事她都知道,至少能猜到大半,瞧着曲四牛的样子,她心思一转就知道他是在想曲家的事。
说实话,那天的事她是很生气的,但是生气有什么用,曲老太是什么人她嫁进门这么多年了早就了解得明明白白,更可笑、更让人生气的事对方不是没做过,她总不能把人打一顿出气,一直把气憋在心里只会气着自己,不如尽量不去想。
况且那天四牛已经表过态,剩余他们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些糟心事传都孩子们耳朵里,好在如今薏哥儿已经有了孩子,不怕他万一知道了多想,孟氏知道自家哥儿对曲家人并不在乎。
所以孟氏想得比曲四牛还开些,她能离开曲家回娘家住,比起大嫂和二哥夫郎已经很幸福了:“你去想那些做什么,眼看着小江就要去县城的学堂读书了,要是有时间不如多做点木活挣钱。”
曲四牛叹口气:“哎,蕙娘,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没有刻意去想,就是、就是觉得如今五弟他们一家越发不像话,大哥和二哥他们,不说了不说了。”
其实曲四牛以前虽然对五房有意见,却也是有点羡慕的,毕竟他是粗人,忍不住打心底高看一眼读书人,自家五弟他是看不顺眼,但曲耀文这个孩子倒是从小看着还不错。
直到多接触了自家哥婿梁康生,曲四牛才知道原来读书人不全是难以接近的,读书人也是普通人。
对读书人有了更明确的了解,在发现自己儿子曲江也能读书后,曲四牛对五房的羡慕一点点减少。
随着曲四牛带着妻儿住到了孟家大屋,同曲家人分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再回过头去看曲家的种种,发现的怪异就越来越多,想法也一次次改变。
比如曲耀文的谦和有礼是装出来的,他不管是对其他几房的长辈还是对曲老头曲老太,都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轻慢。
而梁康生每次陪着自家哥儿到孟家来都是真心实意,对长辈尊重,对兄长敬重,对弟妹友爱关切,他会认真地同大家说话,不是敷衍搪塞。
没有对比就不会发现不同,这些种种让曲四牛对曲耀文这个侄子越发看不顺眼起来,想着自家大哥以前还天真地想过让侄子摔火盆,他不禁苦笑。
曲四牛皱眉:“我之前觉得不分家也成,反正咱们现在没有住那边了,如今看来还是分家了好些,省得薏哥儿送点东西过去都被人惦记着,有什么都被拉出来说。”
说起来曲家之所以会在大年夜闹一场和曲薏有一点关系,后来牵扯到曲薏身上,把曲四牛气得差点连夜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孟家。
虽然曲薏如今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日常看望爹娘都是到孟家来,但曲家那边他和庄氏一直有记得年节时备一份薄礼。
礼是真正的薄礼,只是会用漂亮的大盒子装,如此一来不管里面是什么,至少送出手的时候瞧着很不错。
这是因为曲薏毕竟姓曲,而且他和曲四牛还有些不同,他是在曲家长大,送一份礼回去尽到了礼数,不至于落人口实,以后曲家再闹什么他们都有理由反驳。
今年的年礼曲薏准备的是一包大概一斤的干桂圆和红薯干,盒子大部分装的是红薯干,满满当当的分量十足。
这样的礼放在寻常农家其实不错了,毕竟干桂圆可不便宜,是从南边运来的,一斤干桂圆得七八十文,比糖都贵得多。
红薯干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边角料做的,都是个头又大又甜的红薯,洗干净、去皮、蒸熟、切条晒干,因此吃起来有点嚼劲又有甜味,不仅很得孩子们喜欢,大人没事的时候吃一两根也很好,是还不错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