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乔沉沉的呼吸一下一下,很轻地扫过他的肩膀,这让江潇觉得有些发痒。
该移开点吗?他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下一秒,又是一道闪电惊雷,床上侧躺着的oga很轻微地动了动,往被子里缩了点,像是被声音惊扰。
江潇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纪乔脸上。
他此刻的脸睡得有些泛红,轻微蹙着眉,鼻翼正随着呼吸翕动,看着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高冷淡漠,反倒多了点这个年纪应有的鲜活劲。
雨声淅淅沥沥的,江潇忽然意识到深夜确实容易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就着胸腔中尚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心跳,他喉结轻微滚动了两下,抬起手把纪乔的被子往下拉了点,然后很轻地盖住了对方的侧耳。
这样应该会睡得好一些了?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一路叛逆着上来的的江大少爷可从来没照顾过人,也根本不知道这样挡雷声是不是有效,但他还是下意识这么做了。温热的皮肤触感从掌心处传来,连带着困意也渐渐袭来,江潇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很快就坠入了睡梦之中。
房中彻底的安静下去。
纪乔长大后几乎再没有和别人同床的经历,原以为这次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多少会不适应或是睡不好,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或许是台风天的阴沉天气正适合休息,又或者是姜汤加上感冒药的催眠效果,这次是他这几年来难得的一次好觉,甚至梦都没怎么做。
长久以往形成的生物钟让他比手机闹钟早醒了五分钟,纪乔习惯性地要伸手去摸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动不了。
睡麻了?纪乔迷迷糊糊地想。
他扩了扩肩膀,算作一个简单的懒腰,然后睁开了眼。
这一刻的天色将明未明,只有几束浅淡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倾泻进来,落在窗台书桌上,显着一片细微的浮尘。外头似乎还在下雨,不过应该已经变成了小雨,落在窗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他正对上江潇熟睡着的正脸,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如咫尺,纪乔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有清浅的热气轻拂过他脸上。
混沌的大脑即刻清醒过来,纪乔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他垂下眼视线扫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根本不是睡麻了,而之所以动不了,是因为江潇的右手隔着被子搭在了他的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半搂进了怀里。
这实在是个太过亲密的姿势,纪乔短暂死机了一秒,重启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外挣了挣,可没想到江潇也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人没醒,手却是把纪乔更往自己怀里捞了一把,拍了两下,像是在哄着人说:“不打雷了。”
嗓音很低,还带着点犯懒的涩哑,这句话大概只是他沉睡中无意识的梦呓,可每一个字落进耳朵里的时候,都在轻轻刮搔着纪乔的神经末梢。
为什么会这样说一句不打雷的话
他愣了一秒,抬着眼看过去。
江潇还闭着眼睛,看起来睡得很沉,呼吸却浅,眉目舒朗,干净清爽,往日的狂傲和恣肆在熟睡中褪了大半,说到底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纪乔忽然就不想吵醒对方了。
搭在身上的那只手是有重量的,带着体温,带着点清醇的酒香,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像是一种被保护着的姿态。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表现出类似的倾向,又或者说,纪乔总是先一步的,把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上。
家庭巨变之后,他自觉地从纪天清手中接过了家庭的接力棒,决心要像爸爸从前那样照顾保护妈妈,所以尽管花店的收入已经可以勉强维持生活,他还是试图做一个又一个的零工,想对乔小妍再更好一点,不想她被生活和岁月磨平特质棱角。
对身边的朋友也是如此,就算程煜现在已经分化成了alpha,他对对方的态度或者说是长久以往形成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变化,所以程煜也还是和初中一样,看他总是带着点仰望的视角。
他甚至更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需要保护,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也会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只要自己够坚强够强大了,生活中的那些挫折难题就根本不再算什么,咬一咬牙总能挺过去的。
可江潇这个突然的动作却让他意识到,有时候他也是会想暂时歇一下,就只要一下,不用太久,或者一秒,或者一分钟,找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人,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停下脚步,去看一眼四周的风景。
纪乔讨厌依赖这个词,可又确实在相处中对江潇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他觉得困惑,可更想不明白,所以就直接把这种奇特之处归结到了对方的性格身上。
——毕竟他还从来没遇见过一个上课会偷懒,校外会抽烟,还能带人飙车兜风,做着种种完全不符合好学生规范的学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