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道:“师尊,巫妖大战,是为天命,所谓天命不可为,果真无人可阻吗?”
鸿钧道:“天道行始,必有规律,你我皆在规律之中。”
女娲道:“师尊命我捏土造人,乃是生,又推动巫妖大战,乃是死,一生一死,一哺一吞,难道大道的天命,是属于人族吗?”
鸿钧不语,他身后的两个道童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时,门庭外的流姝走进来,坐在女娲身侧,目露不悦之色,道:“师尊,依照我看,既然生死皆天命,我们挣扎又有何用呢?我一直不理解,盘古师弟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演化洪荒,我们大家一直在一起不好吗?所谓天命,不过是天道设置的条条框框,将我们封闭其中,必须按照它的指示完成自己的天命,竟然如此,将我们变成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傀儡不是更好吗?非要看我们无力挣扎的样子,也不知道它图什么!”
流姝的话说的大逆不道,但鸿钧却没有出言责备,而是端着他那标志性的淡淡笑容,看着她,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慈爱。
女娲见此,更是闭口不言,她知道她为何事而来,却也知道,即使自己插手,也于事无补。
紫霄宫所有弟子都知道鸿钧偏爱流姝,也只有她,在说出触怒天道的话语的时候,不会得到任何处罚。
鸿钧说过,流姝本不在天道运转的命理之中,她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异数,但不是那种应该被毁灭的异数,而是受到大道宠爱,被允许存在的,合法异端。
但流姝并没有因为这一份偏爱,而恃宠而骄,她本是这片天地诞生的第一缕意识,论起辈分比在场所有人都大,她只是觉得很无力,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知道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无论她挣扎还是反对,鸿钧都只会温柔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种有心无力的困顿感,实在是太差劲了。
就在刚才,天道意识告诉她,不久之后,天地之间,就会再起浩劫。
而在这场浩劫之中,很多她认识的,见过的,在乎的人,都会死去而她只能袖手旁观,不可插手其中。
那一场浩劫,就是巫妖大战。
巫妖大战是洪荒开天辟地后,继龙凤之劫之后的第二场量劫,按照天道的指示,此劫之后,巫妖势微,将会退出统治者的舞台,而那些小小的人族却将大兴。
这是天定的命数,就像是当年盘古开天化身万物一样,不管是流姝还是圣人,都不可进行干预。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人间界中,祖巫共工与祝融在不周山展开大战,其间共工不慎撞倒了不周山,导致天柱断裂,天塌地陷,天火从天而降,天河倒灌,一时之间人间世界民不聊生。
女娲根据天命的指示,采集天地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炼成混沌阴阳五灵珠,布成混沌五灵阵,这才封印了天上的窟窿。
前有巫族大战波及凡人,后有妖族十日齐出,游历洪荒,导致大地干旱,生灵涂炭。
因为不满东皇之兄,帝俊责罚十子太轻,夸父逐日追击,却被十只金乌反烧而死。
夸父死后,后羿大怒,举全族之力,汇聚巫族万千秘术,制造了一把神箭,在晃晃天道的见证下,射杀了九只金乌。
金乌乃帝俊之子,一下子失去了九个儿子,帝俊大怒,降下神罚,严惩巫族,巫族不服,双方矛盾彻底激化,巫妖大战一触即发。
流姝站在云端上,看云端之下,战火纷飞,雷霆四起,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色。
她还记得,不知道多少年前,东皇太一刚刚诞生不久,还是一只脖子上吊着一枚东皇钟,毛茸可爱的小金乌。
拜师鸿钧之后,他经常一跳一跳的跟在她的身后,让她给他讲天地开辟前后的神魔故事。
但现在,那只小小的金乌,已经彻底成长为一名浑身上下散发着王权霸气,为人高傲果决的皇者。
言语处事带有深不可测与不容置疑的权威霸气,是妖族生灵最敬畏,最景仰的不世主宰。
而现在,他死了。
流姝亲眼目睹太一被十大祖巫围攻,双方同归于尽,而她,却碍于天道桎梏,只能站在云端之上,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太一身死,神魂俱灭,流姝从云端落下,拼尽全力脱离天道桎梏,护住了太一的一片灵魂碎片,并将它送入了异世空间。
当初盘古因天命身死,她无能为力,如今太一也因天命身死,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太一之色乃是天命,流姝护住太一一缕魂魄,使太一拥有了复生的可能,如此举动,有违天命。
下一刻,流姝的意识就被天道封印,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洪荒已经泯灭了,碎片化成太虚星空,无限宇宙,而诸天圣人,也早已迁移到仙界之中,与人界完全分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