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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久间却没有对牧子表示自己的怀疑,似乎也没有深究的打算。他只是静观着家中的情形。

牧子的妆化得更浓了,打扮得也更加光鲜亮丽,让人根本想不到她住在这种破房子里,而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富裕阶层的女人。而且,就连久间也能感觉到她身上越来越妩媚的气质。

她很多时候回家都很晚。话虽如此,但客户也未必按照约定等她来,见面的地点也总是变来变去。约好了在总公司见面,可等牧子到了地方却发现对方去了分店,或者去其他地方出差了。赶上客户开一场四五个小时的会议,让她在前台椅子上一直静候的情况也不少。不仅是拿订单,就连拿封介绍信也往往费时费力。于久间的工作而言,介绍信很宝贵,没有介绍信就失去了拓展业务的凭依。牧子每日回到家精疲力尽也并非没有原因,而她莫名其妙的不快都是因为这些,他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自从发觉那件事之后,他推翻了自己以前所有的观点,并将自己现在的观察也嵌了进去。久间并未发现牧子的表现有什么例外,不过牧子也没有发现久间在暗中观察她。牧子只是知道久间的变得更强烈了,有时甚至会对她很粗鲁。

久间平日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嫉妒表现出来,等到了晚上,则想方设法“虐待”牧子。他害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什么,从而导致牧子和他分手。一方面,他试着把那些怀疑仅仅当作自己的空想,尽可能不去予以确认。其实要想知道她的行踪,他大可尾随其后,如果有困难,请个专业人士马上也能真相大白。但是久间却希望隐瞒此事。可另一方面,他又想隐约确认一下。他并不能完全做到若无其事。他想再知道一点点。

“铃木先生给介绍京都客户的事,怎么样了?”久间有一天问牧子。

“啊,那件事。”牧子兴味索然般脱着最近开始穿的和服,“去京都太麻烦了,我在想怎么办呢。”她解着腰带,把解开的绳带扔到榻榻米上。

“还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东京吗?”

“是啊,不知道……”

牧子连同长内衬与和服一起扔到了榻榻米上,风打到了久间的脸。牧子身上只剩下贴身的内衣和内裙,去壁橱取平日穿的衣服。她在久间面前历来并无顾忌。久间突然起身,从后面抱住了她。牧子贴身内衣两侧这时忽然错开了,她的脖子、肩膀,还有后背白皙的肌肤都一下子完全露了出来。隐约带着汗味。

“干什么啊?”

牧子想把内衣领子拉上去,但是久间没有松手。脖子下面和肩膀都没有异样,只有洁白的肌肤如凝脂般闪着淡淡的光泽。对已经去世的定子,久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冲动。

久间的这些变化似乎让牧子觉察到了什么。她像是在提防他,最近回来得格外早。久间知道牧子也在对自己察言观色。

牧子拉到的订单数急剧下降。久间一面疑心牧子果然只有在晚上才能拿到订单,一面又试图用“客户白天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很多晚上才能见到”来说服自己。他也知道这份工作比卖保险还难,需要锲而不舍的毅力。但是,久间也发现,牧子拉来的十个订单里至少有三四个可疑的。而其中最可疑的,要数那些自己订完肖像画,还大方地帮忙写介绍信的客人。

久间曾思考过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面对这位正值妙龄、打扮得漂亮妩媚的肖像画推销员,客户们兴致盎然。他们自然明白没有那么多人要画肖像画。一是润笔不菲,再说也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因此,他们面对牧子的推销时不会马上答应,而会对她暧昧地微笑,让她一点点心焦,慢慢地向自己靠近。他们知道在答应与否之前,这个女人绝对不会逃走。

一开始,牧子可能会去他们的公司或者家里拜访。但等对方有了坏心思后,接下来可能会把见面地点定在酒店大堂、咖啡店,或者餐厅。对于见面地点,客户有充分的决定权。比如一个正和人喝酒的客户忽然联系牧子说,你来饭店吧,或者来我住的旅馆吧,我只有这个时间才有空。或者他们家人不在的时候,还会要求牧子去他们家里。不管怎样,牧子都必须遵从对方的决定。如果牧子不同意,也就等于放弃了快到手的订单。

牧子本以为自己可以利用这种诱惑。所以最开始接触时,为了魅惑对方才又化妆又打扮,极力展现自己的妩媚,并用甜美的声音恭维对方,而对于客户抛来的似有意味的暗示也一一回应。以肖像画为媒介,刚刚步入老年的男人或者中年男性和三十岁的女人展开了各种较量。但是后来,被逼到进退维谷的却是女人吧。巧妙的借口和托词都已用尽,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最后,只能在要订单还是放弃中做一艰难的抉择。

——牧子回家的时间又越来越晚。面对久间,她也开始找越来越多的借口。

久间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只顾一心画画。他画得飞快。反正也是商品,花多了时间根本就是浪费。尽管如此,他的画画水平却越来越高了,精湛的技巧也越发纯熟。那是属于职业肖像画家的技术。他们不需要在画板上细致地描绘草图,画出来的画和照片上的脸也越来越像。无论是伦勃朗流还是戈雅风,他现在都得心应手。

面对牧子不同的晚归借口,久间一直压抑着自己身体里沸腾的血液。画画时听着她的声音,久间感觉手中的笔似乎自己在动。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而那压抑的痛苦似乎又掺杂着几分愉悦。其他时候久间都一动不动,默然静处。他自己也觉得,这和囚犯挨近监狱窗边静坐在冬日的阳光里,将痛苦沉潜在身体中细细玩味很相近。

“钱攒下好多了。”一天,牧子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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