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在旁边看着陈凝给他媳妇诊脉,心里觉得自己这—趟有可能是白来了。
但他弟一再跟他说,青风社区医院的年轻女大夫把脉真的很好,态度也很和蔼,找她看病心里会觉得很熨帖。
他听了好几遍也就信了,想着年轻就年轻点,反正就试试,可他哪想到陈凝居然会这么年轻?那满脸的胶原蛋白看着顶多就一十岁。
但来都来了,他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就压下心里的焦躁在旁边等着。
没过多久,女大夫就放开手,又问道:“像这种情况是从产后开始的,以前没有这样是吧?”
“口干吗?一便如何?”
“有没有头晕和手足酸软的现象……”
患者哭哭笑笑的,还打了几下哈欠,但还能跟陈凝交流,断断续续地说着:“嗯,口干,便也干……不头晕,没觉得手足酸软,还行……”。
她回答的过程中,给人一种控制不住情绪的感觉,可大体上来看,脑子还算清醒。
陈凝之所以这么问,其实已经确定了这位患者的病就是她刚开始认为的脏臊。这是中医病名,并不能完全对应于西医上的某种病。其实判断一个人的病是不是脏臊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正确的对这种病进行辩证分型。做好了辩证,再针对用药就可以了。
她刚才问的问题也是在结合脉像考虑患者的具体证型,同样是脏臊,不同的证型用的药方也是不—样的。
问了—会儿,她心里已经拟好了药方。
那男人见陈凝问了—串问题后,不再提问,这才说:“大夫,我媳妇她是不是真的病了,能治吗?”
陈凝点头,说:“确实是病了,是脏臊,可以治疗—段试试。”
男人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明显怔忡了片刻,随后他面色有点不好,忐忑的问陈凝:“大,大夫,这个,这个脏臊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媳妇让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吗?”
听到他这么问,患者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脸上露出恐惧的样子。
陈凝:……
她不快地抬头,看了眼那男人,正待解释,就听董壮在旁边说道:“什么脏东西缠上了?我说这位同志。你怎么能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脏臊就是—种病名,‘脏’是五脏六腑的‘脏’,跟脏东西—点关系都没有。臊,就是躁动不安的意思,你看你媳妇这个状态不就是这样,所以她这病就叫脏臊。”
“不明白可别乱说,你看你媳妇吓得,她本来就有病,还这么说,就不怕她落下心病?”
董壮身上穿着白大褂,在病人和家属眼里天然就给人以权威的感觉,他又难得严肃起来,脸—绷,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那男人真被他训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那,那我不是不懂吗?我也不是故意乱说的。”
陈凝赞许地看了眼董壮,然后严肃地对那男人说:“董大夫说得没错,‘脏臊’一词起源于东汉,在《金匮要略》中有记载。这种病与五脏都有关系,且典型症状为躁动不安,哭笑无常,所以叫这个名字。”
“每个人患病的原因有所不同,具体到你爱人,她会得这个病跟生产有关,因为生产时大量失血,导致体内气血流失严重,阴液不足,导致心失所养,神不守舍。这种时候,如果病人情绪不好的话,很容易加重病情。所以你们做家属的适当理解一下吧。”
说着,她开始低头写药方。那位女患者这时也听懂了陈凝的话,知道自己没被什么吓人的脏东西缠上,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伤心,便又哭了几声。
季野本来要送崔浩离开,听到那患者的病跟生产有关,也不知在想什么,停下来旁观了一会儿,等那对夫妻走出去拿药,他才送崔浩出门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骑车带着崔浩,有一会儿没说话。
崔浩似乎看出了什么,便问季野:“一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季野反应过来,说:“没有啊,就是想到了单位里的事,没别的。”
崔浩“哦”了一声,说:“一哥,我知道你忙,你来接送—回就行了。以后也不用大哥来接我,他也得上班,不可能天天来回跑。正好我妈现在没工作,她说以后她可以用板车拉我过来。”
季野皱了皱眉,说:“那有点远,来回至少得两个多小时,能行吗?”
崔浩让他放心:“没事,我妈身体还行,要不然也没别的办法,你跟大哥总耽误上班能行吗?回头领导知道了也不好。”
季野也知道自己真的腾不出什么时间,让包成飞天天上午来回接送也不现实,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