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暗暗纳罕,感觉这个小姑娘的行事跟她的年龄相比,是真的有点违和。明明该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年纪,怎么会把事情做得处处妥帖?
他忽略这些杂念,点了点头,说:“当然想听,你说吧。”
陈凝这才说:“这个患儿是我独自跟呼吸科合作会诊的一个案例,患儿属于典型的麻杏石甘汤证,我给他开的也是这味药。至于药量,我是按照一两等于15克来换算的。但那患儿还不到两周岁,所以我只给了他成人五分之一的药量。同时在下医嘱的时候,一再叮嘱患儿家属只给患儿服用一半,剩余的是否还要服用,需要等我次日看过再说。”
“这副药有明显的退热效果,全在于药方里的石膏。我就是担心药量过多、会导致患儿退热后反生寒证导致坏病,所以才会下这样的医嘱。”
“后来患儿体温趋向平稳,喘咳等症也有好转,我就让家属把剩下的一半汤药倒了。我觉得这件事就足以说明我不是一味在用重药。”
说到这里,她不再说话,身子往后一靠,靠到了椅背上,看着苏副院长,像是在等他的答复。
众人还在惊疑之中,就见苏副院长表情很快就变得温和下来,好象刚才的严肃根本不存在一样。
黎东方心想,这个姓苏的还会变脸呢。
就在这时,苏副院长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朝着徐主任说道:“徐主任,之前你跟我说这个项目的主导人是黎大夫、李大夫和小陈大夫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事让人实在难以接受。”
“现在听了小陈大夫这一席话,我觉得或许我该用新的眼光来看待年轻一代的医生了。”
众人只觉虚惊一场,在靠墙处旁听的周扬和另外两个学生却在缩着膀子,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周扬很想跟苏副院长说:不,您只要用新的眼光来看待小陈大夫就行了,不用这么看他们这几只菜鸡。
他们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苏副院长这时候却又说:“我想问的基本都问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手头有没有现成的病例,适合做这样的实验?”
“我希望你们在给这类病例做治疗的时候,能做出详细的记录,后期还要进行跟踪记录,这些资料我需要汇总起来。”
不用他提醒,黎东方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但苏副院长也跟他们要资料来做汇总,黎东方就有些迟疑了,因为他不太清楚苏副院长想干什么。
似乎是猜出了他的想法,苏副院长居然说:“不是我跟你们吹牛,论临床经验和医术,我不如你们。可要论整理资料,归纳汇总,那你们可能就不如我了。”
黎东方:……
李大夫:……
众人和陈凝也都沉默地看着苏副院长,心想这不就是在吹牛吗?原来你是这样的副院长。
这时他们又听到苏副院长说:“有些事,我需要向上级汇报。如果你们出了成果,我要让上级通过这些资料,知道你们曾经做出的努力。也要向上级证明,你们的结论不是空中楼阁,不是臆造和幻想出来的,而是在经过数以百计、千计,甚至更多案例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事实。”
众人竟都被他这理由给说服了,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黎东方想着资料给他一份也不是不行,他便点头,说:“可以,我们每处理一个相关病例,都会有详细记录和后期反馈。资料我们会给你一份。”
苏副院长轻轻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有没有适合的病例?如果咱们院里就有,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这时候黎东方他们还能多说什么,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
黎东方便说:“现在就有一个,这位患者按我们的初步判断应为四逆汤证,之前梁大夫给他看过病,开的也是四逆汤,但没收效。这次我们打算按一两15克来开药,附子开到30克,以炙甘草来制约其毒性。”
苏副院长当然知道四逆汤,这确实是一副经典的经方,但附子用到30还是挺让他吃惊的,但他没反对,就说:“患者现在在哪儿?”
他确实是想亲自看看患者的情况,黎东方却说:“已经跟他联系过了,明天上午他过来。”
“另外其他大夫也提供了几个可用病例,不过我们打算一个个来验证,前边的收效了。再开始下一个,这样更稳妥。”
苏副院长也很赞成他们这样的做法,便点了点头。
这时徐主任看了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散会了?”
苏副院长便说:“暂时没什么事了,让大家都回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见黎东方、李大夫和陈凝凑到一起,几个人似乎在小声商量着什么。然后他们就一起往外走,隐约间听到他们好象要一起去看一个病人。
苏副院长竟产生了几分兴趣,他伸手叫住黎东方:“黎大夫,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黎东方:…这位副院长这么闲吗?
但他也只好说:“内分泌科病房有一位糖尿病足患者。我们几个应患者家属邀请,这几天在给他做治疗,下班前我们打算再过去看看患者的情况。苏副院长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
苏副院长却说:“我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我随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黎东方看了眼陈凝,多少有点无奈。也不知道是这副院长是对中医临床感兴趣,还是对他们的实验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