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先上去。” 沈夕恒想起上次他先离开,抿嘴笑了下:“这也要一人一次?” “也可以换个方式,沈夕恒,我想抱下你。” 沈夕恒还没答应,程祈上前一步抱住他,很轻的一个拥抱:“好了,上去吧,后天我来接你。” “好,后天不见不散。” 沈夕恒上楼,门是开着的,沈朝昀坐在阳台边望着楼下,“那是程祈?” “哥……你都看到了?” “你们在一起了?他先找的你,还是你先找的他?” 沈夕恒有点发怵,不明白沈朝昀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无意遇到的,他的公司跟我之前的公司合作。” “我问的是,他有没有再次提出要求,有没有表达出想要跟你在一起的意愿?” “有……算是有吧,不过哥你放心,我不会答应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我不会离开你,不会跟他在一起,也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 沈朝昀神情冷若冰霜,“谁要你陪我一辈子?我也有我想过的生活,他既然有这个意思,你也一直放不下他,你们就该在一起,错过六年,还想继续错过吗?” “哥……” “行了,像个小孩儿似的,不用总说跟我过一辈子的话,我不喜欢,你该过你该有的生活的。” “哥,谢谢。” “谢什么谢,我饿了,赶紧去做饭。” “好,马上!” 煮的肉丝面,沈夕恒看着沈朝昀吃,坐在他对面跟他聊天:“哥,你这几天没忙工作吗?” 这几天都没见沈朝昀用电脑。 “不忙了。” “哥,明天你想吃什么?” “随便。” “哥,你想不想……” 终于,沈朝昀被问烦了,抬头瞪沈夕恒一眼:“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直说,别绕弯子。” “郑骆秋来了,今晚的飞机,我没有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程祈知道我们住的地方,郑骆秋应该会来找你,哥,对不起,我没瞒住。” 沈夕恒也有他的私心,沈朝昀前次醉酒,喊的一直是郑骆秋的名字,他一直不敢回头看过去的自己,或许郑骆秋是那把打开他心结的钥匙,沈夕恒祈求的不是他哥回头看,而是他哥跟自己和解,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沈朝昀永远是最好的哥哥。 沈朝昀没有太大反应,嗯了声,继续吃面。 吃完洗澡睡觉,沈朝昀今天睡的格外早,早早关门关灯,沈夕恒轻手轻脚锁好客厅门关好灯回屋睡觉。 真的很困,躺床上没过三秒大脑开始模糊,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太累了,迷迷糊糊睡着。 程祈接到郑骆秋是凌晨一点,郑骆秋前些天被官司缠身,他的汽车维修店员工跟顾客发生争执,顾客开车把员工撞昏迷,直到昨天才醒,一见程祈,郑骆秋催促他:“赶紧开车,带我去找沈朝昀,他个骗子,待会儿见到他,我一定要把他绑走,让他以后只能跟着我,他要是不愿意,我把他腿打断,让他跟我走。” “现在一点,你确定要去?” “也是,他应该睡了,他有睡醒气,明天吧,明早五点就去,我晚上不睡,等到五点,等我见到他,一定要……” 郑骆秋自顾自的说着狠话,越说声音越温柔:“算了,我可舍不得对他下狠手,等见到他,我要抱着他转圈,然后狠狠吻他。” 半夜,沈夕恒猛然惊醒,想起来了,今天没煮牛奶,沈朝昀有个习惯,睡前一定要喝热牛奶,他睡眠不好,睡前要喝热牛奶助眠,喝了怕晚上要上洗手间,他自己会把便壶放床边,一般用不上,但也会备着,今天的牛奶是沈夕恒煮的,看着沈朝昀喝下的。 可是他洗澡的时候看见便壶还在洗手间,洗澡时没反应过来,现在才想起,洗完澡沈朝昀房间的灯已关,也许是太累了忘记拿进去了。 沈夕恒翻了个身继续睡。 睡没几秒又坐起来,不行,得把便壶拿进去,万一他半夜想上厕所还得跑去客厅的洗手间,租的老房子,就一个卫生间,沈夕恒不想他哥半夜折腾,去洗手间拿便壶送往沈朝昀的房间。 房间门推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直往鼻腔和大脑钻,沈夕恒大脑像是被炸开,浑身血液像是凝固,整个人发寒。 又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赶紧扔掉尿壶冲到床边按下灯开关,那种触目惊心的画面再一次呈现在眼前,哥哥的手搭在床边,手腕是深深的伤口,血顺着床沿流到地上,很大一滩血,沈夕恒眼前一片漆黑,手在抖,心发慌,手冒汗。 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命令自己冷静,就近找出一条耳机线扎住动脉血管,然后赶紧找到干净的纱布绑好伤口,拿枕头垫高他割伤的那只手,同时拔打急救电话,期间他一直不敢去摸沈朝昀的大动脉,也不敢去听他哥的心跳声,他害怕,怕沈朝昀死了。 等待的几分钟,沈夕恒迫使自己冷静,怕沈朝昀失血过多引起低血糖,又给他喂了几口葡萄糖水。 急救中心的车来的很快,随行的护士夸沈夕恒做的很棒,沈夕恒这才哭出来,他不是做的棒,是有过经验,医生特意教过他关于割腕患者的急救措施。 好在发现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给沈朝昀输液,暂时留院观察。 沈夕恒呆坐在沈朝昀病床前,想不通哥哥为什么自杀。 是因为自己比他过的好,还是因为郑骆秋的到来,想不通,或许都有,沈夕恒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他不该去那家公司面试,那家公司的待遇太好,要是哥哥没出事,他才是应该享受那种待遇的。 他也不该让程祈送他回家,那样哥哥不会看到,他不该让哥哥看到他的幸福,他应该一直活在深渊里,不见天日,寒冷,阴暗,没有阳光的深渊里,他毁了哥哥的幸福,凭什么比哥哥过的更幸福,他不能! 自责的情绪像是一根根细细的针扎着他的五脏六腑,沈夕恒呆滞的起身走进病房的洗手间,脱下裤子露出大腿,掏出口袋里的一团纸巾,纸巾里包着的是哥哥今天用来割腕的刀片,沈夕恒拿起刀片割向自己的腿,割大腿不会死,只会痛,他不能死,他还要照顾哥哥,但他能陪哥哥一起痛。 毕竟在他心里,这一切都是他欠哥哥的。 那场车祸成了沈夕恒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要是他不跟妈妈吵架,不会发生车祸,爸妈不会死,哥哥不会受伤,一切的一切,都该他来承担,沈朝昀是无辜的。 天亮,沈朝昀悠悠转醒,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点活过来的喜悦,只是淡淡地说:“你又救我,我说过多少次,下次不许救我。” 沈夕恒抓着他另一只手:“不是说要好好的吗?哥,你又骗我。” “是你要好好的,我死了你少一个负担,不是更好?” “我从来没觉得你是负担,有你我才有亲人,你走了我就真的彻底成孤儿了,哥,别死,求你,别死。” 沈朝昀闭眼,不再理他。 过了几分钟,沈朝昀转过头,睁眼,“他到了吧?” “谁?” 沈夕恒缓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郑骆秋吗?应该到了,我没带手机,只拿了钱包。” “别让他找到我,我不想见他。”找人 医生查完房后,告诉沈夕恒,最后转去专门的心理专科医院,病人极有可能再次轻生,沈夕恒连连应声,一步也不敢离开沈朝昀,。 沈夕恒不敢强制带沈朝昀转院,沈朝昀会抗拒,试探着跟沈朝昀商量,去找他之前的主治医生,沈朝昀抬眼瞥了他一眼,活动了下吊针吊麻木的手,“不用转院。” “好,不转,哥,我都听你的,都是我的错,哥,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夕恒,你什么时候学会把所有过错都揽在你自己身上?我只是想爸妈了,想去找他们。” 沈朝昀没告诉沈夕恒,自己被骗了,前段时间在网上找的工作,让他翻译整本带有专业名词的合同,连续熬夜一周,各种查资料,各种纠错,终于完成任务,交稿后对方说确认无误后付费用,等了一周,对方直接将沈朝昀拉黑,白白忙活一周,只能自认倒霉。 这还不是最惨的,接这单之前对方要求提供个人信息,合同不能外传,双方签下保密协议,沈朝昀从来没出入过社会,大学还没毕业出车祸,根本不了解人心险恶,被对方拉黑后的几天,他的手机陆续接到贷款信息,报警后才知道对方用他的身份证、照片、电话等个人信息在各大借款app贷款,由于对方ip在国外,国内警察只能安慰沈朝昀先留下联系方式,能追回尽量追回。 沈朝昀更多的是对这个社会失望,他失去健康失去自信,久久不敢踏入社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遇到的是骗他信任骗他辛苦成果的坏人。 他又开始自我怀疑,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他什么都没跟沈夕恒说,这段时间他在沈夕恒脸上看到从前没有的笑容,他知道沈夕恒没有他会过的更好。 那天他看到程祈送沈夕恒回来,看到沈夕恒灿烂的眉眼,沈朝昀想,他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至于郑骆秋,那是个只能存在心底的唱片,不能倒带,听过就行。 沈夕恒完全不知道沈朝昀的遭遇,误以为是因为自己透露他们的住址,哥哥不想见郑骆秋这才走上这条极端的路,他自责又难过,“哥,是我忽略了你,我最近……对你关注太少了。” “我说过,不要总把过错往你身上揽,我想瞒的事你天天盯着我也没用,沈夕恒,如果可以,你别再救我,我活够了。” 沈夕恒趁沈朝昀打完安定睡着后回家了一趟,手机没拿,得回家拿手机。 手机因没电关机了,开机,程祈给他打了无数电话,信息更是如潮搬涌进来,沈夕恒看完后再次关机,或许,带着哥哥离开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先让哥哥情绪稳定下来。 简单收拾行李,带上证件,哥哥的病历等重要物品,关掉家里水电后匆匆离开。 坐上出租车,车内的电台正在报时,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城市的霓虹灯不知疲惫的亮着,程祈开着车往沈夕恒家赶。 今天白天一整天都在找沈夕恒,没找到。 沈夕恒失踪了,无缘无故的不见了,跟六年前一样,约好第二天见面,到约定的时候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家里叫门无人应答。 就在昨天上午,程祈收到一笔转帐,三十二万零一千。 沈夕恒把那三十万,加上之前程祈付给何宇的两万,一共三十二万,一千应该是他付的利息。 程祈慌了,跟郑骆秋兵分两路满亭山的找,亭山那么大,想找人无疑大海捞针,尤其是他们盲目的找,纯属浪费时间。 程祈找到徐牧,徐牧说沈夕恒去了新公司上班,又打听到新公司,原本今天还去报道的日子,他人没去。 沈夕恒坐在车内,低头的刹那他乘坐的出租车与程祈的车擦肩而过。 程祈来到沈夕恒家,家里还是没人,半夜不敢扰民,坐在台阶等。 天亮,楼上的大妈下楼买菜,看到坐在台阶的程祈,唤他:“小伙子,刚搬来的吗?这么坐这里,没钥匙进门吗?” “阿姨,您好,我是过来找人的,能跟您打听这家人吗?我联系不上他们。” “这两兄弟啊,说起来我也好几天没看到他们了,小沈是个勤快孩子,这栋楼的楼梯基本都是他在打扫,这几天没人扫,都脏了。” “您知道他们平时跟什么人来往吗?有什么人来找过他们吗?” “应该没有,他们俩,也就弟弟出门,哥哥残疾的,每天在家,没人找他们。” 程祈愕住:“您说什么残疾?” “我说沈家的哥哥,腿不好,不能走路,坐轮椅的。” 沈夕恒从来没说过,只说父母不在,哥哥跟他都很好。 跟社区报备后程祈找来开锁师傅打开沈夕恒家的门,家里干干净净,阳台种着花,两间房间,大的那间床边放着训练用的器材,桌上是电脑和书籍,隔壁的房间很小,小到只能放一张小床,床头有个简易的挂在墙上的书架,架子上只放了三枚奖牌,奖牌的挂绳早已磨出毛边,原本镀金的奖牌退为古铜色,是高一那年程祈送给沈夕恒的“鼓励奖”。 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判断不出他们有没有带行李,唯一能确定的是沈朝昀的轮椅不在。 从繁花街出来,程祈先去接郑骆秋,郑骆秋听到这一消息,向来潇洒的他久久未能回神,好半晌,用力拍了自己两巴掌,眼眶红得吓人:“他那么耀眼的一个人,难怪他要躲,他肯定不想让我见到他现在的样子,我昨天还说找到他,他敢跑就把他腿打断,我他妈真是嘴贱。” 程祈一言不发,他的担忧不比郑骆秋少,郑骆秋站起身,用力搓了把脸:“继续找,找到他,我当他的腿。” 沉默时程祈手机响起信息声,他点开,猛地站起身:“回栖霞镇,他们可能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