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后背贴着唐安晏胸膛,有些迟疑的问,“不可以……吗……”那真把绣布全部展开,“那真那天……想了一下……曲一说……走出去……是为了更好的回来……那真之前听不懂……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了……”那时候的那真尚未真正走出来过,再热血的话语无非也是一时振奋,可当真正的走出悬崖村,踏上北京,鳞次栉比的建筑和日益发展的世界落在眼前,那真才明白何为大好河山。往更深了说,他想和唐安晏口中一样,把彝绣继续传承下去,发展开来,让更多的人了解彝绣,了解彝族,了解大凉山。集团内部并不是所有人都服唐安晏,几个老顽固还卯足了劲等唐安晏落马,因此唐安晏最近很忙,打算调整一下集团内部组织结构,也给这些老顽固们一个教训。因为那真要准备比赛,最近几天的课程便没怎么去,通常是一个人在家坐在客厅羊毛毯上刺绣。中午要么唐安晏挤出来时间陪他回来吃,要么就是让江琛过来送饭。这天那真刚绣了没一个小时,突然察觉有人敲门,江琛哥哥有钥匙,安晏也不会敲门,那真摸不清是谁,但他记得唐安晏说过,不要让别人发现他,江琛哥哥同样也说过这话。那真明白自己好像是被唐安晏藏起来的,除了日常的出入学校,那真平日里几乎从来不出门,出去也是唐安晏陪着,去的也是一些偏僻没太有人的地方。但那真并不在乎这些。这里已经比悬崖村好太多了,唐安晏把他带出来,给他住的地方,还让他上学,带他去玩陪他吃饭,甚至还愿意亲他抱他喜欢他,那真已经没什么可要求的了。因为对于唐安晏说出的每句话,那真都会当了真,并不给唐安晏出差错。敲门声还在一直响。那真不知道是谁,放下刺绣,呆坐在地毯上,盯着门口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了一会,门铃不再响了。那真也不敢继续刺绣了,想给唐安晏发个消息,又想起来唐安晏一早走的时候说今天要开一天的会,很忙。那真躲回了卧室里,江琛中午过来送饭的时候,那真就趴在床底下,江琛把饭放下走过来,“怎么了小那真,什么东西掉床底下了吗?”听到江琛的声音,那真才抬起头,和床外边探头往里看的江琛视线对上。那真很乖的扯着嘴角笑,“捉迷藏……”江琛下意识的就配合他,把眼睛捂起来,“?我们小那真去哪里了?江琛哥哥怎么没发现?”那真从床底下钻出来,扯了扯江琛的外套,喊他,“江琛哥哥……”江琛带那真洗过手,把盒饭给他打开,在一边盯着他吃完,顺便问他刺绣进度怎么样了,临走的时候,那真重新扯住江琛衣服,在江琛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之后,抿着嘴摇了摇头,冲江琛很乖的招手。“没事……决赛……江琛哥哥……要来看……”江琛走了没多会,很快,敲门声又过来了。那真光着脚丫跑回卧室,在听到开门声之后,躲到了最角落的衣柜里,用衣服把自己挡住。客厅里有走动和交谈的声音,有一个是江琛哥哥的,还一个是女人的声音,那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房间隔音效果太好了,那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客厅里动静一直没停,估计是另一个人一直没走,那真把自己缩到角落里,突然听到声音离得近了些,好像停留在卧室门口。“覃姨,晏子这个房子我也刚知道没多久,这不他去上班,家里没人,我就天天过来这打打游戏,晏子的游戏设备可比我高档多了。”那真听见江琛哥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江琛哥哥叫那个人覃姨。然后被叫做覃姨的那个人说话了。“琛琛,知道你哥俩好,你就维护他吧,他买这房子还不让我知道几个意思,是觉得我太厌烦了想躲着我是吗?那年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他是不是就在这躲着了。”“覃姨,晏子真不是为了躲您。倒是您怎么知道这里的?”覃佩手里拿着爱马仕刚上线的限量款包,打量着这个房子,“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我要是再不来不知道,他唐安晏是不是瞒我一辈子啊。”再之后说了什么那真就不知道了,两个人的声音逐渐离远,那真缩在柜子里,有些黑,还想去厕所。一天的会议,唐安晏绷紧了弦,太疲乏,倒好在最后效果还算理想。唐安晏捏着眉心,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晚上八点了。紧绷的状态突然松懈下来,唐安晏只想回去见那真,顺便再讨个拥抱。唐安晏开会有静音的硬性要求,唐安晏拿过一旁的手机,没按亮,才想起来今天没充电,自动关机了。唐安晏拿起外套,推开会议室玻璃门,往电梯走,行至地下车库,唐安晏把手机充上电,往室外开。甫一打开,消息电话一连串的往外冒,唐安晏习惯性先打开那真的,发现他并没有发消息,倒是覃佩和江琛发来不少。唐安晏边开车边给江琛呼出去电话,江琛简短的说了一下今天覃佩过去名山别墅的事情。一路上,唐安晏提起的心好似梗在喉咙,盘旋在脑海里。别墅区没有开灯,覃佩一个小时前被江琛好说歹说送走了,唐安晏推开门,客厅里没有人,他也没开灯,径直去了卧室。卧室里黑压压的,窗帘严丝合缝没透出一丝光来,床上还是临走时的样子,床褥铺的整整齐齐。唐安晏张嘴想喊那真的名字,只觉得沙哑的厉害,说不出话来。最后打开衣柜,里面衣服塞的有些多,长羽绒服长大衣整齐排开,正好能遮住那真的多半身子,只露出一双不太白净的脚丫出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困了,那真缩在角落里睡着,闭着的眉眼看起来不太平稳。唐安晏弯腰把他抱起来,突然离了安全感的柜子,那真紧张的往后躲,接触到的是唐安晏温热的手心,和特别轻的一声。“那真。”熟悉的声音唤回了那真的思维,那真睁开眼,手指抓住唐安晏胸口的衣服,声音有些乖分的慵懒。“安晏……回来了……”卧室太黑了,两个人都不能太清晰的看见彼此,唐安晏却觉得这种环境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炽热的光亮仿佛会刺疼他的眼睛,让他难以去面对躲在衣柜里不知道多久的那真。愧疚与歉意随着呼吸频率疯长,在急促而难平的呼吸间隙,唐安晏亲了亲那真的额头,把他往怀里抱的更紧了些。“抱你去床上睡觉?”那真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有些窘迫的捂着眼睛,小声说,“那真……饿了……”================把那真哄睡之后,唐安晏果然又收到了覃佩的电话,估计是觉得唐安晏越来越脱离掌控,不再顺着覃佩铺好的路去走,越发的想快点用婚姻来牵制住唐安晏。因此决赛那天,唐安晏被覃佩困在会议室里,四方长桌上,对面坐着乔挽的父亲母亲。北京手工刺绣技能大赛近年来随着非遗文化的渗入而逐渐全面传播开来,涌入了大批的参赛和兴趣者。江琛陪那真到的时候,整个南辛广场几乎围满了人,那真今天穿的是自己那一套从大凉山带来的彝族服饰。刺绣为非遗项目,此次入围决赛的民族同胞不少,彝绣,苗绣等之皆有,但因为那真实在长得太乖,面相本身又显小,仍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唐安晏没来,那真心情不太好,面对人满为患的四周也不敢抓江琛的袖口,有些紧张,头一直低着。比赛现场多为媒体,录像设备自然少不了,那真畏惧一切除了唐安晏的镜头,躲在角落里盯着手腕上的电话手表看时间。江琛注意到了,微微弯下腰给他说,“小那真,晏子现在走不开,江琛哥哥在这陪着你呢,晏子说让江琛哥哥来给你加油。”“不用紧张。”江琛捏着那真脖子给他放松,“我们小那真那么厉害,谁能比得过,一会江琛哥哥看着你是怎么碾压他们的!”虽然有江琛的安慰,可唐安晏不在,那真心里仍然没踏实感。再扯不出笑容来,只干巴巴的也不抬头。“安晏……什么时候……来……”江琛并不敢把话说太满,只安慰他,“快了,一定会过来的,我们小那真先好好比赛,江琛哥哥帮你催他。”此次比赛颇受重视,电视台也专门过来拜访报道,评委也多是一些德高望重的专业老前辈。比赛时间四个小时,通过现场刺绣,和最终作品呈现度来选取一二三等奖。比赛开始,那真被安排在第二排中间位置,江琛坐在观众席,高举着手机在录像。那真进入状态还算稳定,一针一线在手下灵活钩织,彝绣本身就用色大胆,色彩鲜明,那真受阿玛刺绣技术影响,也偏重色彩搭配一块。眼下的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已经完成多大部分,剩余还需着重细节的考量和内容的完整。媒体最擅长找寻亮点,刺绣过程也不忘趁机拜访,这次比赛参与的男性本就不多,身穿彝族服饰坐落其中的那真更是卓为突出。镜头落在那真面前的绣布时,那真受了惊,起针时不慎扎到了大拇指指腹,记者显然没注意到,还在热情的询问。“大家可以看一下,这是我们今天最小的参赛者,名叫阿克那真,来自彝族。通过眼前这幅作品就不难看出,彝绣依然保持一定的色彩水准和技艺手法。那么我问一下。”记者把话筒递到那真面前,“我想问一下这位彝族弟弟,学刺绣多少年了,为什么想要来参加比赛啊?”观众席上的江琛已经坐不住站了起来。那真肉眼可见的紧张,在话筒伸过来的瞬间身子习惯性往后仰,往右边低着头,不敢说话。记者只当他是不好意思面对镜头,在旁边安慰,“我们的彝族小弟弟看起来有些腼腆哈,但不用紧张,就像这个作品来说,你的构思是什么呢?可以和我们所有的观众谈一下,为什么想完成这样的一幅作品。”镜头从那真面前铺满大好河山的绣布,移动到那真脸上,镜头里那真惶恐不安的状态骗不了人。那真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甚至有点想逃。“晏子!这呢!来这!”那真下意识抬头,寻找江琛说话的方向,在茫然无助的表情里,与乱了呼吸一路跑来的唐安晏视线相撞。像是携着悬崖村的风而来,让那真一颗提起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唐安晏戴着鸭舌帽,挤到江琛旁边,怀里抱着一捧,悬崖村称之为索玛花的杜鹃花。唐安晏冲那真挥了挥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示意在这陪着他。记者和摄像疑惑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观众席,却什么也没注意到,于是又把焦点定格在那真身上。兴许是唐安晏来了,那真仍然紧张,但勇敢的抬头,手心贴在绣布上抚摸了几下。“因为……想让更多人……喜欢彝绣……喜欢……大凉山……悬崖村……”后半程,那真发挥一贯稳定,虽然不时绣一会就要抬头去寻找唐安晏的位置,而每次唐安晏都在回看着他。这种得到回应的踏实感让他越发沉浸比赛之中,直到最后比赛结束,评委们在讨论比赛结果。那真好像并不是太在意,忍不住想过来找唐安晏。唐安晏虽然面上看着淡定,实则比那真都要紧张,杜鹃花束是来的路上找了个花店现包的,坐在车上的时候唐安晏就在想,那真一定会喜欢。等待结果的过程太过煎熬,唐安晏站起来又坐下,隔一会又站起来。反倒江琛淡定许多,拿眼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