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它打过止吐针,现在不吐了,就是有点虚弱,要人陪。”两人听后,同时松口气。说过多少遍了,遛狗要看着,不能让狗乱吃,一点都听不进去,还好只是误食脏东西,要真碰上神经病投毒……丁昭不再联想,回头瞪程诺文一眼。狗都照顾不来,工作厉害顶个屁用。他蹲到小床边上。叉烧打开眼睛,见到他出现,鼻子皱皱,伸出两条前腿要他抱。丁昭怕它乱动,轻轻拉住它,“别动了,刚打完针,是不是还很疼?”小狗长长呜一声:这里痛痛,那里也痛痛。丁昭给它整理毛毯,程诺文裹了三四层,怕闷不死狗。他皱着眉一层层剥开,最里面是件t恤衫,图案很熟悉,是自己以前的旧衣服,印象里不见了,原来是落在程诺文家里。t恤看着洗过很多次,面料都有点变形。他担心叉烧垫着不舒服,想拿走,小狗哼哼唧唧,用小爪子虚虚按住,不让他动。心变得特别软,还有些内疚。丁昭没想过叉烧会这么挂念自己。以前它黏他,以为惯性使然,分开之后迟早会慢慢习惯没有他在的日子,却忘记小狗的爱一旦付出就没有收回的可能,爱会永远存在于对方身上,哪怕一面不见也不消失。狗是依循气味的动物,天性就是寻找。丁昭摸摸叉烧,用t恤裹紧它。小狗满足了,大眼睛眨两下,歪头啃他的手。“打过针了,回家记得按时吃药,只要后面两天没其他事,很快会恢复的。”医生在一边开单,开完有些迟疑地问丁昭:“呃,该给你还是给程先生?”丁昭说给我吧,医生递过去,“你长久不来,还以为我看这一年都是程先生带狗过来,他蛮负责的,叉烧有一点点不舒服都会送来看。”真负责就不会自己开完刀还让狗得急性肠胃炎。丁昭不吭声,医生瞧出些名堂,笑说:“不容易的噢,有几次半夜他过来,要么说叉烧动不了,要么就说挺个肚皮抽筋,我们吓死了,一套检查做完,什么事都没有,小狗装病折腾他呢。”手上热乎乎的,叉烧伸出舌头,呼哧呼哧舔丁昭掌心。打完针不再吐,它稍微有点力气,立刻用来表演神气活现,对着丁昭露出得意的样子。小坏蛋。丁昭抵着它的脑袋,亲亲它,拿过毯子将小狗重新包好带出去。经过程诺文的时候,他把单子丢给他,“去付钱。”程诺文没有多说,走去付费窗口。这一年他没少来,医生一开始眼生,他也不太愿意解释,只说原来照顾它的人走了。懂了,单亲家庭,我们这里很多的。医生工作数年,看透情侣吵架宠物遭殃的戏码,知道又来一桩,没有再多问。后来程诺文来的次数多了,生出一些同情,说你家这只是真难伺候啊,以前叉烧爸爸带得那么好,怎么突然就走了呢?三两下说不清,他沉默以对,最后才吐出几个字,都是我不好。比格家长群发来信息,都在关心叉烧的情况。程诺文猜到丁昭会来大概是谁跑去问了,他回复没事,去医院检查过,只是肠胃炎,已经打过针了,谢谢各位帮忙出主意。狗家长们纷纷送上祝福:没事就好,早早康复哦。程诺文缴完费,拎着药回等候区。骆家安不知道几时走了,丁昭坐在那里,小狗躺在他膝头打滚,很舒服的样子。过去在家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工作盯着电脑屏幕太久,眼睛涩,他放空视线望出去,丁昭就坐在客厅沙发,有时教指令,有时就这么让小狗躺在他身上。平平无奇的那些瞬间,他没在意。现在重见,心里先是被什么填满,充实不过两秒,又瞬间抽空。“宝宝。”他出声喊,坐着的丁昭一动不动,只有小狗抖抖耳朵。程诺文走到丁昭身边,“今天谢谢你过来,叉烧给我吧,我带它回家。”小狗敏锐察觉到回家二字,直起身体,结果力量不够,腿一软摔回丁昭怀里。“你开车了吗?”丁昭问。“开了。”不多做解释,丁昭抱起叉烧向外走。程诺文跟上去,直到车边才试探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丁昭给他看怀中的小狗,叉烧死死咬住他衣服,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家里地板没白刨。程诺文压下不该有的欣慰,说那麻烦你。坐上车,无人开口。程诺文心里几百个话题,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好不容易等到丁昭打个喷嚏,他立即问冷吗?同时开高车内暖气。丁昭换个姿势,让叉烧趴到他胸口。小狗喜欢这个位置,听得见心跳声,感觉很安全,呼哧两声,将小脑袋贴上去不动了。“今天ian也来了,所以你们晚上”程诺文努力问出一半,又觉得补全这个问题,丁昭可能会觉得他管太宽,自己硬生生打住。“对,在约会。”前方遇上红灯,程诺文踩下刹车,单单侧面,表情已相当精彩。也太诚实,不如回答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还好接受点。他心里极闷,信号灯跳成绿色也没发现,忘记及时发动车子,还是后面等待的司机按两声喇叭,才堪堪清醒。后半程无话,谁都不想多说。丁昭吹久暖风,觉得有些热。他已经穿回外套,骆家安走前还给他,说外面还是挺冷的,关心狗狗是好事,但也多注意自己,万一搞得感冒就得不偿失了。今晚旁观一场,骆家安半句不该问的都没问,涵养非常好。丁昭心存感激,主动说今天搞成这样,打扰你喝酒的兴致,要不下次我请你吧。骆家安笑一笑,眉目生动,说那我很期待。做同事做朋友,骆家安很好。做对象,也许更好,但有些事情,不是好就对。身上的小狗坏转变(1)“你不介意今天留在我这里?”他小心翼翼提问。丁昭顿了顿,伸手捂住小狗耳朵,“我把它哄睡就走。”程诺文闻言,心中失落,转念想也是应该。丁昭现在愿意过来,纯粹看在叉烧份上,自己不能要求更多。“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先喝杯水?”丁昭说不用。他按医嘱给叉烧喂过药,坐在一团乱的地板上继续哄小狗。叉烧瞪大一双眼睛,死活不肯睡,趴在沙发上哼哼。乖了,不睡觉你好不了的。他一边轻声说,一边握住小狗爪子,叉烧溜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努力抽出狗爪,盖在丁昭手上。“它是怕再睁眼的时候,你就不在了。”程诺文突然说。“小狗没有那么脆弱。”“对,它比我坚强。”丁昭不语。叉烧头一歪,朝程诺文伸出另外一条腿,晃两下。程诺文心领神会,坐到丁昭身边,握住它。小狗终于高兴了宝的家!它满意地闭上眼,中途谁胆敢稍稍松开一小会,小警察就眼睛一睁,呜呜长鸣。病患最大,两名主人谁也不敢怠慢,只好陪着扮演和睦。保持同个动作太久,程诺文肩膀发酸,他动一动,叉烧没有反应。小狗真正睡着了。丁昭也是,他今晚来回跑,一闭眼全是困意,头抵着沙发打起瞌睡。画面太安静,程诺文一时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想摸摸丁昭的头发,手指刚碰上对方,丁昭就有意识,躲开了:他在睡梦中都不放松。年前看心理医生,近日好事居多,程诺文分享时语气上扬。医生听完,提出建议:你虽然开始走路,但走得不稳,别想着立刻就能跑起来。回到这个地方,他得意忘形,以为是重温旧梦,可对于丁昭来说,这里有过太多不好的回忆,并不值得怀念。他单方面的满足,还是会在无形中强迫对方再度体验过去的伤害。他们的第一年,丁昭提前从老家跑回来,程诺文问他这么早回上海想做什么。丁昭几乎没有犹豫,在阳台上对他仰起一张脸,说想回家。当时他不懂这句话的重量。到第二年,在伦敦,他亲手摧毁了最重要的所有。丹斐的tvc项目收尾,他一度做得非常煎熬。江天禹放把火,出现又消失,只留给他一条信息:程诺文,糖好吃吧,可惜以后你再也吃不到了。江天禹有病,他也有。不愿意面对真实感情的废人斗殴,到来头,受伤的却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今年,第三年,他与自己的狗过节。煮两碗小馄饨,对面没人,他吃完自己的,再将冷掉的那碗慢慢吃掉。餐桌上那盏吊灯的昏黄色光线,不再笼罩多一个身影。他打开手机,之前清理过一次照片,如今里面只剩一个相册,取名:程诺文想要的。按照时间顺序往下翻,失眠夜里看过很多次的照片与视频,此刻就在眼前。轮到自己为他重建新的世界,体验也好,回忆也好,他只希望丁昭不再伤心,一分钟,一秒都不要有。程诺文放开小狗,找毯子分别给叉烧和丁昭披上。他坐到一边,凝神望着失而复得的一切,窗外夜幕低垂。丁昭隔天回家,路过二楼,有意放轻脚步。砰一声,某户开门,出来一个大高个。白睿德神清气爽,见到丁昭,主动送上一句早上好。他身后冒出一个脑袋,郝思加挤开白睿德,看清是丁昭之后说:“还早?都快中午了。”今天醒来,叉烧正用口水给丁昭洗脸。一个晚上过去,小狗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仿佛昨天进医院的那个虚弱毛球假的一样。它不肯丁昭走,拖拉了一整个上午,最后还是程诺文发火了,抓住它不准再作。小狗这才放弃继续啃丁昭衣服裤子。程诺文送他进电梯的时候,叉烧两眼湿湿,恋恋不舍蹲在门口,叫起来三声长两声短。“昨天稍微有点事情。”郝思加打量他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衣服,理解似的嗯一声:“我懂,喝多了打一炮很正常。”误会了。没等丁昭解释,白睿德扬眉,“什么很正常?”郝思加不出声。你好走了!他试图赶人,白睿德转身将他推回去,关门时叮呤咣啷,不知道他们又撞倒什么。丁昭上五楼,开门后,他脱掉衣服,原来准备扔在地上,想了想,还是挂起来。临走前,他将外套留给叉烧。那件t恤下水次数太多,当抹布都嫌太破烂。见他只着单衫就要出门,程诺文拦住他,递去自己的羊绒外套,说穿这件好吗,外面才几度,你这么出去会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