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年一把拽住程离的胳膊,带着他往拐角墙边走了几步:“是保洁车,我们让一让,等她过去再走。”傅卿云刚送走客户,回包厢前扭头一晃神的时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着,两个人一起隐没在拐角墙壁边不见了。刚刚陈叔已经跟他汇报过,程离约了周震吃饭,没想到这么巧,他们竟然在同一家酒店。他见过周震,刚刚拉着程离胳膊的人不是他,傅卿云捏了捏酸胀的鼻根,快步追上去,靠近之后听到了两个人在说话。“你的号码我已经保存上了,很久没见了,有时间请你吃饭。”程离用鼻音应了一声“好”,傅卿云听出程离的声音,他没看错。保洁车推过去,两个人从拐角走出来。程离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往这边走的傅卿云,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紧缩着不跳了,从头皮到脚底都是一阵麻,双腿差点儿站不稳。傅卿云身影修长,脸上明明是在笑,但程离依旧感觉到他身上冷若冰霜的寒意,跟极具穿透力的攻击性。程离努力稳住自己,他现在还不能看见他,依旧跟身侧的韩星年说话。“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韩星年还不放弃:“我开了车,我送你。”“程离……”傅卿云叫了程离一声,出声打断他们,走过来直接揽住了程离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程离假装才感觉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仰头对着他,刚刚还清冷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软糯:“你怎么来了?”他脸上的笑,像是一夜间绽开的昙花,极大地满足了已经伸出利爪的傅卿云,他身上的冷意跟攻击化成了一汪水,手臂又搂紧了程离的腰:“当然是来接你回家的。”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亲昵的举止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他们的关系。韩星年刚刚的注意力一直在程离身上,现在看着常年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傅卿云,亲密地搂着他喜欢的人,心里复杂的情绪扭成一团,脸上的表情也千变万化。在韩星年的交际圈里,虽然跟傅卿云没有过直接接触,但家中长辈里有跟傅卿云相熟的,他姑妈就是。韩星年多多少少从新闻里或者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傅卿云的事,商场上他杀伐果断,生活上他为人风流,情人无数,换人速度极快。他没想到,程离也成了他的情人。他又想起程离刚刚说的话,说他看错人了,现在看来他没看错,是程离在说谎。很快韩星年想到了原因,包括程离为什么突然搬家,换了号码,又切断了以往的社交。因为他不想被人知道,他现在成了傅卿云的情人。为了什么?为了钱吗?想到这,韩星年记忆里对于程离的滤镜粉碎一地,再看程离,心里说不出的矛盾,他的脸依旧吸引人,时时刻刻都在吸引人,但心里又无法接受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傅卿云一直默默观察着韩星年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很容易就能看出韩星年对程离的心思,并没把他放在眼里,只问程离:“这位是?”傅卿云身上的气质像沉睡后刚醒的狮王,眯着眼视察自己的领地,韩星年是突然的闯入者,傅卿云只是一个眼神,韩星年就被他压制着占了下风,甚至不敢跟他对视。“您好,我是……程离的学长,韩星年。”“原来是学长。”傅卿云笑笑,伸出手自我介绍,眼睛却一直看着程离,说给韩星年听,也说给程离听。“你好,我是傅卿云,程离的男朋友……”真是贪心程离并没有刻意去想傅卿云的话,但他在走廊上的那句自我介绍又太过暧昧。男朋友这个词像是长了翅膀,一直绕着程离耳边飞来飞去,但这个词对程离来说又很陌生,这个暧昧的定义也超过了他跟傅卿云现在的界限。哪怕他们会上床,会亲吻,共枕同床,再亲密不过,但他对于傅卿云来说,应该只是个还算顺眼的小情人而已。所以程离想不透傅卿云那句“男朋友”的具体含义,也许是心血来潮,也许是因为韩星年的存在,傅卿云那么高傲的人,只是守卫自己领地跟所有物的王,所以他是说给韩星年听的。这个答案很合理,程离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傅卿云回家后问了程离不少以前的问题,大部分集中在他短暂的大一那年,细致到同学朋友老师。程离摸不透他想干什么,又怕说多说错,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不想回答的,就蹭着他撒娇耍赖混过去说自己早就忘了。最后傅卿云才把重点问题集中在韩星年身上,程离跟韩星年是在学校社团里认识的,韩星年第一次见他就开始追他,程离对他无感,后来有意避开他,直到眼睛受伤看不见了,程离切断了跟其他人的联系,回家之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后来程离还听人说过韩星年找过他,但两个人没有其他交集,直到去年冬天那场意外的小车祸。“你们还留了手机号码。”“他说有时间请你吃饭。”“那个学长……看起来挺喜欢你的。”傅卿云的语调咬重了学长两个字,他晚上跟客户喝了不少酒,声音在酒精里泡过,说出口的话也是高浓度,叼着程离的脖子,一下下轻轻咬着,不用力,像是不舍得咬碎嘴里的猎物,想着慢慢享用品尝。程离被他磨得浑身发颤,但理智还在,他巴不得离韩星年远一点,只说两人不怎么熟,而且他眼睛看不见,看到韩星年就会想起自己中断的梦想,所以不想跟他有过多交集。很少有的,程离已经瘫软下去的身体主动攀上去,卖力地回应,也卖力地想让傅卿云忘了韩星年这个人。他的动作让傅卿云很满意,身体里本能的欲望在膨胀兴奋,一句多余的话不再说,齿间一用力,咬破了程离的后颈,开始专心品尝。第二天是周末,傅卿云成心折腾人,程离天快亮了才睡,第二天中午才醒。午饭后程离跟三喜在院子里玩儿,一直跟三喜在骂傅卿云,颈后昨晚被傅卿云咬破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疼,已经贴了一个创可贴。程离骂够了傅卿云,抱着三喜:“真是还不如三喜,三喜都不咬人。”三喜很给面子的蹭蹭程离手心,弄得他痒痒的,没睡好的脸上终于见了点笑容。其实傅卿云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他咬了程离一口,程离也还了他一身的伤,后背跟胳膊都是他还回去的齿痕跟抓痕,如果不是衣服遮着,已经不剩多少好的皮肤了。想到今早傅卿云站在镜子前查看自己后背时的模样,程离心情大好,突然又不骂了。等他站直身体四处看时,猛地又想起了韩星年说,他姑妈跟傅卿云是邻居,还见过他。这里是富人区的高档别墅,即使是邻居也隔得很远,只站在院子里根本看不到别的住宅建筑,程离不知道韩星年是怎么看见他的,又猜,也许是路过时看见的吧。只是,程离并不想跟韩星年再有接触,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他了。三喜玩儿得正欢,突然转身对着大门方向开始汪汪着叫了两声,院子里的两名保镖最先做出反应,一齐朝着门口走过去。大门外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后车门被司机打开,韩星年先下了车,他先往院子里看了看,看到程离跟狗之后笑了下。很快,韩星年又扶着一位满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下了车,又接过司机递上来的高档礼品盒,两个人站在门口说明了来意。程离死死拽着三喜脖子上的绳子,假装自己看不见韩星年,蹲下身体安抚有些暴躁的三喜。“平时那么乖,今天怎么了?”三喜吐着舌头不叫了,但还是冲着大门的方向跳来跳去。保镖不认识院门口的韩星年跟韩惠兰,没急着开门,先跟陈叔汇报了,才知道是邻居,韩惠兰早上已经打电话约了傅卿云,说中午会来拜访。陈叔听说人已经来了,出来迎上去,领着他们进了门。韩惠兰会想来,是因为韩星年跟她说一直想认识下傅卿云,但没机会,所以想求姑妈帮忙搭条线。他们一进门,韩惠兰就看到了蹲在花园边跟狗在玩儿的程离,她早就听说了傅卿云身边最近养了个小情儿,是个瞎子,一眼就猜出就是花坛边的男人,余光斜着往程离跟狗身上扫了一眼,刚想加快脚步,就听到身侧的韩星年喊了程离的名字。“程离……”韩惠兰皱着眉看向韩星年,语气明显不悦:“你们认识?”韩星年的眼睛一直在程离身上,程离听到他叫他,动了动脖子,耳朵朝着他们这边。“韩星年?”程离好像才听出是他一样。“是我,我们又见面了。”“是啊。”程离笑笑,没再说话,继续旁若无人地跟三喜玩儿。韩星年尴尬地敛下笑脸,看见姑妈一脸不高兴,又解释说:“程离是我校友。”韩惠兰浑身上下都是用珠宝首饰堆砌起来的贵气,圆润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但腻子一样的白色也压不住脸上的轻蔑。韩惠兰自己婚姻不幸,丈夫从年轻时就在外花天酒地,包养情人无数,此刻把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了程离身上,满脸厌恶。面对程离的轻视,她压着声音冷笑一声,心想,不过是个小情人而已,也不知道一个在床上供人享乐的玩意儿又在高贵什么?等着被人玩儿够了,很快就会被人打回原形。她催着韩星年快走,他们今天要见的人可是傅卿云,至于其他人,不需要过多浪费时间。傅卿云在一楼会客厅,拿着剪刀正在修剪今天新送过来的白玫瑰,从巴黎回来后,他让人每天都送新鲜的白玫瑰来,只要他有时间就亲自修剪,然后一支一支插好,再把花瓶放在显眼的位置。他站的位置正对着花园里的程离,看见了程离跟韩星年的互动。韩惠兰进门后一改刚刚的冷漠跟刻薄,换上了谄媚的笑:“傅总真是好雅兴,这花可真漂亮啊。”傅卿云头也没抬一下,招呼人坐下,又让人上茶,把手里的花都修剪好了才放下剪刀,捏着最后一支白玫瑰插进花瓶里,调整好高度,左看看右看看才满意地笑了下,又退后半步欣赏了半天。他的眼睛扫过手臂上挽了两道的衬衫袖口,边缘露着半个红肿的牙印,破了皮,还有点肿,他没忍住笑了,抬手在还挂着水珠的玫瑰花瓣上轻轻一碰。“好看是好看,白玫瑰可不好养,娇气得很,养不好最后遭罪的可是我自己……”韩惠兰总觉得傅卿云是话里有话,说花又不单单在说花,猜不透其中含义,只好应了几声是是是,又夸了半天白玫瑰好看,香味清雅。傅卿云懒得听她说一些场面废话,叫人进来收拾好桌子上的残枝落叶,看看花瓶里的花,又隔着落地玻璃看了眼花园里的程离,他还在跟三喜说话,嘴唇一直在动,但傅卿云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那个模样可爱极了。一直等韩惠兰安静了,傅卿云才开门见山问:“韩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韩惠兰让韩星年把他们准备好的请帖掏出来,脸上的笑更深了:“我们离得近,就想着亲自把请帖送过来,下个月自家的品牌晚宴,如果傅总有时间,您可一定赏脸。”她说完,又拉着韩星年上前介绍:“这是我哥哥家的孩子,前两年刚毕业,现在在做飞行器,以前是飞行学院的,听说傅氏也有相关的研发团队,以后还得傅总多提携。”傅卿云干巴巴应了声,没接她的话,只说:“知道知道,飞行学院,跟我们家程离是一个学校的。”韩星年把请帖递过去:“傅总赏脸,如果有时间,可一定要带程离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品牌晚宴。”傅卿云原本还想找个理由拒绝,虽说他跟韩惠兰之间有生意上的往来,但两年合作下来,他发现韩惠兰目光短浅唯利是图,他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合作,只等合作到期。但这个韩星年还真是上赶着,昨晚才见过,要了程离号码,又说请他吃饭,现在又火急火燎送请帖上门,他突然就不想拒绝了,他倒是想看看韩星年到底想干什么。傅卿云虽然在笑,但那笑只浮在表面,伸出手指夹住韩星年手里的请帖打开看了眼,眼皮都没抬一下:“韩总的宴会,傅某就是没时间也得有时间,一定去。”请帖已经收了,话也说出口了,韩惠兰看出傅卿云并不热情,想着来日方长,寒暄几句后就带着韩星年走了。程离面对韩星年的道别,也只是礼貌性点点头,只是,韩星年上车前看向他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却让他发冷。程离出了神,傅卿云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他也不知道,直到后颈处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才痛哼一声转过头。“人早就走了,还没看够?”傅卿云齿尖磨着程离肩膀,又想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