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东城对着电话嗯了两声,然后脸色变得很差。半分钟后,他把电话挂了。游子意随口问:“怎么了?”谢东城转头看向他,说了三个字:“完蛋了。”半小时后,两人急急匆匆赶到了郊区的一片荒地。游子意抬头看见面前大铁门上挂着的摇摇欲坠的招牌:老王修车铺。很快,老王本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站在前面的谢东城招了招手。谢东城忙走过去问:“师傅,怎么回事?车怎么就报废了?”老王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扇了扇风:“发动机坏了啊。没法修了,非得修只能换个新的发动机。不过我不建议你换,你这车车龄得好多年了吧,换发动机的钱还不如再买一辆。”“我前天才去年检的啊,怎么突然发动机就坏了?”谢东城说得情绪有点激动,逼近一步追问。“诶,你可别讹我啊。昨天送来之后我就拍了照了。打你那儿来就是坏的。”老王见他人高马大,一下往后退了半步,“这种老二手车就是会这样,有点小意外就会坏,只能认倒霉。”谢东城心里直发毛:“不是,那不行啊。我还得靠着它吃饭呢!”“你开出租的啊?这车肯定不能上路了。最近不是卖电车的多吗,你去整一辆那个算了。这个收废铁都收不了两千块的。”谢东城脑子一下嗡嗡的。他哪儿来的钱再去买什么新车。就这个破二手车,还是他当时掏空了积蓄买回来的呢。老王见他还站着不动:“怎么说?你要是这车壳子还卖,我这儿可以帮你回收了。”谢东城回头看了游子意一眼。两人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绝望。一个小时后,谢东城兜里揣着老王给的两千块,手里提着个大纸袋子,里面装着车里原先放着的东西。那只摇头晃脑的小猪摆件静静地躺在纸袋的最上面,脸上还挂着痴傻的微笑。然后,他和游子意站在修车铺门口,看着拖车拖走了那辆破二手车的车壳子。尘土飞扬,呛得他俩直咳嗽。半晌后,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完了。”“回去吧。”游子意拍拍他的肩膀。谢东城一脸颓废,跟在他身后。游子意站在路边准备拦一辆出租,但是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算了,这儿有公交吗?摇回去得了。”两人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才回到了方家园。这下好了,谢东城吃饭的家伙没了。也意味着两人彻底断掉了收入来源。一个找不到工作,一个大学肄业。找不到工作的那个还拖着条半瘸的腿。想坐吃山空都没山可吃了。两人很默契地都不太想回家,就坐在小区外路边的长椅上,木怔怔地看着人来人往。直到对面车道开过来一辆救护车,乌拉乌拉声音震天响。“要不我去找个工地扛砖头吧。”谢东城看了看自己这副样子,也就能卖个力气了。“你省省力气吧。我想想办法。”游子意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他行李箱里还有一些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想到这,他起身拍拍屁股往单元门走去。谢东城忙起身跟上了他的脚步。“你慢点儿,脚还没好透呢。”游子意一到家,就把行李箱拖到客厅里打开了。谢东城有些疑惑:“找什么呢?”“看看有没有能卖二手的。”游子意一通翻翻找找,却没找到什么适合卖的东西。他从别墅里带出来的随身物品本就不多,再卖下去,估计入冬了都没衣服可穿了。而且奢侈品这种东西,除非是顶级品牌的稀有皮质,其他保值极差,卖也很难卖出去。游子意有些头痛。最后,他把手伸向了那个最里层的小盒子。轻轻打开后,里面躺着那只瑞士手表。谢东城看到了那块表,蹲下身子问他:“这表很贵吧。”游子意点点头。这块表是他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好东西了。虽然也是个老款式了,但若是卖了,应该能估个好价格。换到的钱够他活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只是他的手指却停住了半天没动,喉结滑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把盒子盖上了。谢东城从没见他带过这块表,以前在西郊别墅的时候也没见他拿出来过。“这表,是游总留给你的吗?”游子意嗤笑了一声:“他?没给我留债务就不错了。”“那是……”游子意抬头看他:“这么关心?”“不是,就随口问问。”他看游子意这么珍惜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一个故人给的。”游子意看他的目光还停留在盒子上,顺口应了声。“什么故人?”谢东城下意识追问了句。游子意歪了下头,揣起手臂看他,苦中作乐逗他一句:“干嘛?跟你有关系?”谢东城一下愣住了,知道自己的话越了界,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瞎问的。你当没听到。”游子意把行李箱规整好,正准备按上密码锁,边角露出了一个深色的木盒子。他抽出那个盒子,又用手指顶开了盒子的滑盖。里面躺着一支雪茄。那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支。他拿起那只雪茄摸了摸:“啧,受潮了。”连天的暴雨天气,加上保存不当,这支雪茄再不抽就要彻底变味。他抬头问谢东城:“有火吗?”“……我没有打火机。”谢东城很少抽烟,家里也没备过打火机。游子意想了想,走进了厨房,朝他指了指灶台:“打着。”谢东城按下灶台的旋钮,啪地打着了灶眼。蓝绿色的火光窜了出来,火苗摇摇晃晃。游子意把雪茄放到灶眼上缓缓点着,火星子缓慢地燃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诙谐。以前他有一把专门抽雪茄用的点火器,还特地给它配了个金属盒子,但现在却在灶台前用燃气烧烟头。谢东城见他点好了,忙把灶台的火关了,然后把窗户推开透气。游子意靠在厨房的瓷砖墙壁上,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支雪茄,放进嘴唇间深吸了一口,然后极其缓慢地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谢东城的目光被他的嘴唇吸引,盯了两秒。他还是赚钱去游子意上过的商科课程里,大部分是教他怎么管理企业,怎么开拓新市场,怎么让资产保值增值。却从来没有一节课教过他,怎么让一个穷光蛋填饱自己的肚子。谢东城的网约车事业到了头,他投出去的简历也石沉大海。谢东城倒是有些存款,但也扛不住两个男人没有工作一直这么开销。游子意更是不想坐吃山空。两人在家大眼瞪小眼,枯坐了几个小时,熬到灯枯油尽。谢东城拍了拍裤腿起身去了厨房,结果打开冰箱,发现冰箱里空无一物,连米缸都快见了底。人总不能给自己饿死。大晚上的,两人又不得不出门买菜。出门之后,游子意才深刻地感受到,方家园的地段有些尴尬。这里方圆三公里内没有像样的生鲜超市。上次他们去的便民超市,更像是一个小便利店,没有生鲜蔬菜,更别提肉类。晚上菜市场早早就关了门,想买点吃的都没处去。“你以前都怎么买菜啊?”他把风衣扣严实了,问旁边的谢东城。“我都是收车的时候,从市区买了带回来。”行吧。游子意更绝望了。这没了车了,以后连买个菜都要坐半天公交去抢。公交站旁边有一个巨大的电线杆子,上面贴满了牛皮癣小广告,花花绿绿的。谢东城等车无聊看了一眼,上面赫然一张红色的卡片。抬头写着四个金色的大字:重金求子。下一面一行小字:特寻本地20-30岁健康成年男子……谢东城觉得这广告挺神奇,转头问游子意:“你说这重金求子是多重金?能值回来我那破车吗?”游子意白了一眼:“去呗,回来幸运点还能给你留一个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