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柏城一家酒庄酿造的,口感不输法国的特级园产品。我想把它推向更大的市场。”保罗压根没有看那瓶酒一眼,垂着头依旧处理自己的工作:“酒庄,国内多的是。这柏城有什么特别的?”游子意耐下性子跟他解释:“这款酒叫山岱。酿造用的是柏城产的黑皮诺。国内本来种植黑皮诺的产区就很少,而他们能做到非常不错的口感。这款酒的定位可以做中高端产品,面向都市新贵。我们不跟国外的名庄做正面交锋,主打中产格调。”保罗笑了一声:“游少爷,酒业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游子意不懂他的意思:“国内那么多酒庄,很多都在做贴牌和灌装,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个真正的品牌?”保罗这才抬眼看他,正色道:“你以为品牌这么好做?你以为没人做过?国外有成熟的工业链,现在进口价也压得很实了,你拿什么跟人家拼?”“柏城的产业链不比法国酒庄差,我去实地探访过。如果您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再……”“不必了。”保罗直接摆了摆手,“游少爷,这世界上能做的事业有很多。”游子意不懂,为何他会如此排斥酒庄的产业:“国内的行业扶持法案刚刚通过,正是介入市场的好时机,错过这个时机就成红海了。而且旭阳也一直找新的投资机会不是吗?”保罗继续低头签着字:“现在市场上的热钱都去了移动互联网,别人一个应用一年就能给我带来上亿的流水,我为什么要投你?”游子意一点不怯,反驳道:“移动互联网的产品都是有周期的,一款移动应用最多维持两到三年的鼎盛时期,之后就是人员扩张带来的组织冗余,市值下跌。这种事相信您也看过很多次了。但是一个好的酒水品牌具有持续盈利能力。一旦真正立起一个品牌来,就能带来十余年的持续增长。而且柏城的葡萄园品种很多,半个山麓都是酿酒厂,以后我们甚至可以做饮料酒,打进更年轻的零售市场……”保罗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出了声:“游少爷,你真是遗传了父亲的自信。国内酒业的市场一直没有大幅扩张,说明发展已经进入瓶颈了。”游子意的喉结滚动:“那是因为还没有好的产品出现,利润都被外资蚕食了。”保罗重新低下头去,打开手机回复消息,轻飘飘吐出四个字:“年轻气盛。”游子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透明文件夹:“我带来了完整的商业计划书,您有空可以看看。里面有柏城酒庄的开发计划、不同的产品定位以及上市后的推广节奏。按照我的预估,三年内酒庄的盈利就至少能翻倍。文稿不长,您花半小时……”“放那吧。我还有公务要忙。”保罗抬了下右手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办公桌的桌面。然后,游子意看到他转头朝李秘书轻点了下头。李秘书很快领会了他的用意,朝他们二人走了过来。“抱歉,二位,保罗先生一会儿还有高管会议要开。”他说完就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拉开了门把手,伸出右手朝门外示意,“没什么急事的话,我送你们。”游子意站在原地没动。整个办公室极其安静,只剩保罗手里的钢笔摩擦过纸张的沙沙声响。这场对话结束,保罗都没有从身后的椅子上站起来。空调吹出的冷风,一阵阵往两人的后背打去,像是在下最后的逐客令。“走吧。”游子意带着谢东城缓步走出了办公室。李秘书并没有跟出来,而是走回了保罗的身后,揣着手臂看着他们离开。深铜色的大门逐渐关上。只有冷风跟他们一起,被留在了门外。他回来了“旭阳近期投资的项目,集中在移动互联网和连锁餐饮。”游子意打开网页,指给谢东城看。“说明他们想赚快钱?”“对。”游子意点了点头。移动互联网好炒概念,一旦被市场接受,市值上涨得快;而连锁餐饮回款迅速,现金流健康。这两点都是旭阳看中的。保罗拒绝他们,原因也很明显。酒庄的投资深不见底,而且见效慢,不确定因素较多。保罗不喜欢风险,他们处处是风险。“我下午去办公室,要一起吗?”谢东城回头问他。“去。”游子意下意识应和。谢东城看好的办公室在方家园附近不远的空置写字楼里。开银行公户需要客户经理上门勘查,谢东城特地让中介找了有基础装修的一间。他们租不起大平层,只挑到了一间50余平的小开间。不过初创期,也绰绰有余了。小开间没有隔断,里面有一张老沙发,谢东城看质量还行,就留下了。沙发对面就是大厦的玻璃幕墙,整面的玻璃足够阳光充分地晒进屋内。只是这办公室的地面有些老旧了,还是用的古早的枣红色地板。谢东城一猜游子意就不会喜欢,就早早找了工人上门做了拆除。今天下午他安排好工人去铺上全新的原木色地板,然后再去家居城挑两块地毯。北市的夏天极其燥热,方家园的停车库在地面,不过才晒了一上午,车里就闷热得无法坐人。谢东城先一步下了楼,给车开了窗。等车里的热气散去后,才打开了空调。他给游子意发了条微信:“我先通通风,你一会儿下来。”半晌后,游子意才回了个ok。游子意下楼的时候神色也不佳。谢东城猜测他还在为保罗的事郁闷。谢东城把空调的温度又打低了两度,开出了停车库,往大路上驶去。车只开了几百米,游子意忽然回过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这不是去写字楼的路吧。”“去挑地毯。”谢东城转头看他,“先不去办公室了。”游子意不知道他为什么临时改变目的地,但也跟着他去了。家居城在城南的郊区,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蓝色的方形建筑像是块掉进郊区土地的巨大乐高积木。楼里开着轰轰作响的冷气,玻璃电动移门一开,游子意差点被冻得一哆嗦。他没什么逛街的心思,就朝谢东城摆摆手,然后指了指一楼展区旁的按摩椅:“你去看地毯吧,我在这歇一会儿。”谢东城也不硬拉他去逛,点了点头:“待会儿回来找你。”游子意嗯了一声,靠坐在按摩椅上放空。结果没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只是他这一觉朦朦胧胧睡得也不踏实,身边总有路人经过的脚步声,惹得他眼皮子直打颤。大约半小时后,游子意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开手机,睁眼一看是谢东城的语音电话。“怎么了?”游子意的声音有些哑。“你喜欢米白色吗?”谢东城似乎在走路,说话有点喘。“嗯?”游子意一头雾水。“米白色。”谢东城又重复了一遍。“哦,还行。”游子意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脑子来不及转弯,也就应了声。“行。”谢东城听完就把通话挂断了。游子意还坐在按摩椅上,愣了半天没回过神。过了没有五分钟,他就看到谢东城从楼梯口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搬运工,肩上靠着两个巨大的长纸箱。“你买了什么啊?不是来看地毯的吗?”游子意从按摩椅上站了起来,朝他走去。“床。”谢东城回答完,又拍了拍手里方方正正的收纳袋,“还有这个四件套。”说好的是来地毯的,谢东城却买了一张新床,和一套米白色的四件套。真是匪夷所思。游子意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指挥搬运工把床板搬进了车的后备箱。然后又看着他拉开驾驶座的门,行云流水地上车点火起步。“突然买这些干什么?”游子意坐进了副驾,扣好安全带转头问他。“你不是一直说家里的床睡得不舒服吗?”谢东城踩下油门,车驶出了停车场,朝烈日里开去,“这床单老板说是100支的,我也不懂,就觉得摸起来很舒服,不磨人。”谢东城说的倒是事实。那张一米五的小木床,两个人睡确实太拥挤了些,睡到半夜手和腿总是容易打架。若是想玩些什么花样,更是伸不开腿。“地毯呢?”游子意接着问,“你不是来挑地毯的吗?”谢东城笑了笑:“我看中了一款灰色的羊毛地毯,但是那个尺寸太小了。老板说大尺寸的要定制,就先给了个定金。然后我拐出来看到旁边有卖床的,就顺路买了。”“谢秘书,这还没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就开始胡乱挥霍。”游子意拍了拍他挂挡的手背。谢东城清了清嗓子:“不是你说贴身秘书要满足老板的需求吗?”游子意嘁了一声:“本事见长。”他话虽是这么说,心情却比上午好了一些。两人回到家之后,谢东城就把上衣脱了,只穿着一条篮球短裤。他在客厅一通翻找,找出了他的工具箱。游子意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个结实的男人下拆掉了屋子里的旧床。原本方方正正的床体很快变成了一摞长条的木板堆在一旁。他活干得清爽,没留下一点杂物。卧室很快被清空,地板也拖得干干净净。谢东城把新买的床板搬进了屋子,拆开纸箱后,一堆螺丝螺母堆在地上。游子意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头大。谢东城没看说明书,却好像明白每个螺丝应该在什么位置。不过半个多小时,就把一堆看起来毫不相干的木头组装成了一张工整的大床。这张床应该有快两米宽,游子意目测了下比之前那张大了不少。“床垫呢?”游子意问。“太大了,我们的车装不下。一会儿卡车送过来。”谢东城擦了擦额头的汗,拿起柜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刚好送货的电话来了。又是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谢东城跟着几个搬运工把一张巨大的床垫搬上了五楼,小心翼翼地搁到了刚装好的床板上。谢东城给搬运工一人一瓶水和一根烟,这才算把人送走了。游子意看他忙进忙出,那身结实的肌肉在自然光下越发得漂亮诱人。他心里痒痒,抬手就想勾住谢东城的脖子,结果却被他闪避开了。“怎么?躲我?”游子意瞥他。“一身汗。我洗个澡。”谢东城甩了下手臂。原先因为骨折细了一圈的右臂,不知何时又练得更往常一样了。仔细一看,似乎还比左臂要更粗一些。谢东城正准备去洗澡,想了想又顺便把新床单拆了出来,用洗衣机洗了一遍,晒到了阳台上。过了几分钟,浴室里这才传来了水声。游子意见他去洗澡了,走回了卧室仰面往下一躺。卧室里开着空调和小电扇,比屋外凉快了不少。原先他脑子里还有些七七八八的想法,这一躺下,倒是只想睡觉。游子意枕在凉风里,没几分钟就眼皮子直耷拉。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睡梦中身旁好像多了一个人。那人轻轻将他抱起,左右腾挪铺上了刚刚晒干的床单。然后又将他重新放回了床上。游子意的皮肤接触到了细腻的面料。柔软的、干净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肥皂味。而后过了不到两分钟,身旁那人的手掌就覆上了他的身体,粗糙的指腹在他的肩胛间游走。游子意蒙在枕头里,闻到了他身上刚刚沐浴完的柠檬香气:“谢秘书,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是贴身秘书吗?”说着他还用腿蹭了一下游子意的腰侧。游子意这才从枕头里抬起头来,捏住了来人的下巴:“怎么越来越不知羞耻了?”谢东城趴在他身旁,任他揉捏,然后伸出右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主要是老板领导得好。”游子意差点笑出声来。而下一秒,他却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喂,得寸进尺。”游子意握住了他在危险边缘作乱的手指。游子意的指节发力,将他紧紧禁锢住。“今天又要绑我了吗老板?”谢东城的眼神看起来甚至有些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