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他道着歉,眼泪涌了出来,他怎么能这么对左辰,他差点杀了丈夫!大雨还在下,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洪水滔天,一浪一浪冲刷过钉刺山崖。山洞内的两人面对面站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琉璃察觉到问题,问道:【大人,您还好吗?怎么样了?需要我们过去吗?】【大人?】凛冬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颤抖着手将护目镜摘了下来,抬眼与左辰对视。“凛冬……”也不知是止血针里有麻药成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左辰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抬了抬手臂想要像以前一样拥抱伴侣,但就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僵硬得抬不起来。他的凛冬,他一生的挚爱,就站在对面、触手可及的地方,穿着那身他曾经质疑、憎恶的坦托军团玄色将服。借着闪电的光,他看清楚了,凛冬将服肩头的银星肩章,是帝国元帅才能佩戴的,而胸口的火鸟族徽,象征着大贵族统领的身份。他动了动指尖,心底里最先冒出来的感觉是这一切只是个玩笑,柔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心,问道:“亲爱的,你怎么在这儿?”凛冬茫然地看着他,好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儿。这肯定是个玩笑,左辰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朝丈夫走了半步:“凛冬,你有没有受伤?”“是不是他、是不是行刑者逼你来的?嗯?他让你来你就来……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他苦笑着埋怨道,“还有……你下手好狠啊……我差点就死在你手里了……”凛冬军装在身,再也不能隐瞒。左辰说笑似的控诉,更是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你为什么在这里?”他没有回答左辰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左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你说有个重要的会议……”凛冬终于想明白琉璃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你就是……鸫?”那个银海梅赫塔海盗团的神秘掌舵人,让帝国全部星际海盗臣服的海盗之王,与坦托军团生死搏杀过数次,建立了与帝国为敌的独立王国,向梅林星投下核弹,杀了长老的……鸫?凛冬手上还沾着他的血和体温,突然之间,恐惧和不真实感一波一波来袭,冲刷过他全身的血管,撞向他的胸腔。“凛冬……玄凛冬?”左辰再也骗不了自己,低沉沙哑的声音仿若来自千万年前。凛冬目光中茫然不敢置信的痛苦也被点燃,瞳孔瑟缩了一下,用沉默代替回答。“玄家统领,元帅大人?”左辰握紧拳头,任由伤口再次撕裂,任由伤口的疼痛覆盖住他心中的痛苦,“你是行刑者?你骗了我这么久……!”凛冬的痛苦不亚于他,不想再看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军刀,装作淡定地说道:“你不也骗了我……”左辰没法解释。凛冬弯腰的时候,泪水涌出,滴在碧玉岩地面上。支撑着他的唯一的那团火,灭了。他情绪翻涌,胸腔内熟悉的剧痛伴随激烈的心跳袭来。他将涌出的腥甜咽下去,擦了擦嘴角的血,很快便恢复成那个肃杀果决的元帅。他屏蔽掉让他恐惧的念头,回到舒适圈内,想起自己的任务,麻木冷酷地举起军刀指着左辰的心口说:“鸫,你杀了梅林星僧侣1013人……谈判无效,我来是为了复仇。”左辰低头看着军刀的刀尖:“你是认真的?”他解释道,“这件事不是我干的,也不是独立王国干的。”凛冬虽然看到了“鸫”自首的画面,但如果说是左辰干的,他肯定不会相信。可鸫就是左辰,左辰就是鸫!他的小野草温柔善良,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更何况左辰爱他,绝不会做出杀害他同胞的事情来。可鸫就是左辰,左辰就是鸫……鸫是独立王国的首领,独立王国想要推翻奥尼斯帝国,先将梅林星拉下神坛,是最快的方法。左辰心痛道:“你不信我?”凛冬盯着他的眼睛,黑暗中,那双黑色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闪亮。作为爱人,他肯定相信,但作为元帅,他必须质疑。“没人比……鸫更希望梅林星出事。”这句话扎进了左辰的心脏,他生气地大声道:“你在梅林星!我以为你就在梅林星!我怎么可能会做伤害你的事!”喊完他就顿时泄了气,他在干什么?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的人,竟然质疑他,而且竟然是他的仇人。他这句话根本称不上是证据,但对于凛冬来说,确实比证据更加可信。但他没有放下军刀,锋利的刀尖顶在左辰的左胸口,再向前半寸,就会刺入左辰的身体。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沉默和冷酷无情让左辰的愤怒烧到了头顶:“凛冬……是你杀死了我的战友……凛……元帅、行刑者……呵,这么长的时间……你骗了我这么久,每次我提起要找行刑者复仇,你是不是都在嘲笑我傻?”“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你的心是不是冰做的?凛冬,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说得对,我就是鸫,我就是要推翻奥尼斯帝国,我就是要打败坦托军团!你要杀了我吗?”“对啊,我想起来了,行刑者,你关闭虫洞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我……”“我好傻啊……凛冬,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凛冬,凛冬……我爱你啊!”凛冬急切地想否认,但一开口,鲜血便流了出来。他捂住嘴,眼前阵阵发黑,右手几乎握不住军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滔天的恨意和愤怒几乎淹没左辰,他甚至刚才还在关心眼前这个要杀他的男人有没有受伤。他感觉自己被割裂了开来,被怒火灼烧的心脏某个角落升起了一丝委屈:“你到底……凛冬,你告诉我是假的好吗?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是我的凛冬啊,你怎么能是行刑者呢……”“你是行刑者,那我老婆呢?我的长官哥哥呢?”左辰向他走了半步,刀尖扎入肌肉,凛冬心尖一跳,紧跟着后退了半步。“凛冬,”左辰叫着爱人的名字,抬手又要去握住军刀,“凛冬……”凛冬怕他再伤害自己,赶紧收回军刀,慌乱中被他抓住了手腕。左辰感觉眉心的位置像烧了起来,连带着眼眶和眼球都在疼,这么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见了凛冬银色的眸子。他的凛冬哭了……心疼洪水般猛地盖过了怒火,他用力一拉,把人抱进怀里。熟悉的身体,熟悉的味道,这一刻他感觉被人从水里拽了上来,能呼吸了,但仅深吸了一口气,便又被扔下了更深的深渊……他什么都不想再想,几近疯狂地把凛冬抱起来,揉着凛冬的脊背,用力到想要把爱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当他像以前一样靠在凛冬肩上时,冰凉的肩章划过他的脸颊,提醒着他凛冬的真实身份。他无助地抬起头,将人放下,捏着凛冬的后颈,额头抵着额头。大雨瓢泼而下,血的气味弥漫在两人之间。左辰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虎牙咬破了嘴唇,血混着泪流了下来。他发誓要为战友报仇的,他发誓要让行刑者血债血偿的,他发誓要带领独立王国踏平腐朽的帝国的……但他要复仇的对象是行刑者啊,不是他深爱的凛冬……“凛冬,我爱你……凛冬……我爱你……我爱你……”雨声中,他一遍一遍哭着重复着这句话,疯狂地想要亲吻爱人的唇,却忍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咬的鲜血淋漓。凛冬心如刀割,抱住他的脖子。两人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紧靠在一起。雨云过境,他清楚地听到爱人低沉沙哑的声音。“我爱你,凛冬……但我不能和你共度余生了……”(已改好“你能和我结婚吗?”“我想和你结婚……当然,结婚只是个形式……你如果不愿意或者有别的顾虑也没关系……反正咱俩相爱,形式不是必要的……”“这些小黄心的是雏菊……这是白玫瑰,大的是鸢尾,小的是小苍兰……”“你喜欢花?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愿意为你奉献全部的爱和我的生命,与你一起奔赴新的人生,并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凛冬,请你做我的丈夫,我发誓,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永远爱你……至死不渝。”至死不渝……至死不渝。凛冬耳边传来持续的轻微的嗡嗡声响,他感觉周身暖暖的,骨头和肌肉变得很软很轻。那是因为左辰抱着他。小野草求婚成功,大笑着欢呼起来。他总是喜欢把人抱起来,一开始凛冬还觉得不成体统,后来就习惯了。左辰喜欢用这种热烈直接的方式表达爱意,就像他总是会将爱挂在嘴边一样。“我爱你,凛冬……”“爱你,吻你。”“我爱你……至死不渝。”凛冬心里酸酸软软,回抱住他,头埋在他颈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呼吸变得平缓而绵长,在心里说着:“我也爱你、比你爱我更爱你。”“大人怎么样了?”似乎有其他人在说话,但他不想管,更不想放开这温暖的依靠,往左辰怀里拱了拱。“情况不太好……战况如何了?”战况?什么战况?凛冬迷茫地抬头看着左辰,想得到答案。左辰的薄唇动了动,说了一句话。凛冬心疼地看着他满是血痂的嘴,跟着小声念了出来:“……但我不能和你共度余生了。”“……独立王国反叛军的炮火集中在一二三军的战舰和八艘护卫舰……”“避开了阿斯加德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