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斯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夏遥光还在工作。”言外之意就是自己翻院子进来,只是为了让夏遥光更专心地工作。时灼不放过任何调侃的机会,“皇太子深夜翻院子闯民宅,这种新闻上星网可是头条。”尤里斯神色不动地接话:“标题还需要改一改。”“怎么改?”时灼好奇地将身体往外探了探。男人抬起手来刮了刮他脸边,继而轻描淡写地添半句道:“皇太子深夜翻院子闯民宅,竟是为私会带回来的情人。”“……”成为了被迫加入新闻标题中,与帝国皇太子共沉沦的情人,时灼不情不愿地从窗边让开,“殿下,我会被星网唾沫淹死的。”尤里斯从窗台外翻了进来,转身将刺骨寒风关在窗户外,“那换个身份怎么样?”“什么身份?”时灼背对他将窗帘重新拉上。皇太子的声音平稳得像在谈论天气:“皇太子妃?”时灼拉窗帘的手顿住,神情怔愣地回过头来看他。而后在记忆中确认了一遍,对方刚才并非在和他说天气。见他半天都没有答话,脸上还疑似在放空走神,尤里斯抬起双手捂上他的耳朵,将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意传给他。“……”时灼回过神来问:“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在确认你的耳朵能不能听见。”皇太子言简意赅地答。“……”“我能听见。”时灼拿开他的双手道。尤里斯眼眸深邃地看他,“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时灼还没来得及解释,脸就被对方用双手捧住,“那天我说我喜欢你,你在床上听到了对吧?”男人明显不满地动了动眉毛,“你为什么不说喜欢我?”“……”时灼不由得认真想了想,发觉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他们似乎直接跳过告白,顺理成章地就在一起了。他忙不迭地抬高眼眸,直视对方那双碧绿瞳孔,想要将没说的话补给他。却再一次被男人打断道:“这几天你都在帝国军校?”对方话题跳得太快,时灼咽下到嘴边的话,轻眨眼睛朝他点点头。“每天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尤里斯又问。时灼仍是表情诧异地点头。“作战系有很多年轻帅气的学生?”尤里斯捧住他的脸抬高两分,“有长得比我还好看的吗?”“……”“这倒是没有。”时灼如实回答。“是吗?”语气里带着几分轻飘飘,皇太子面无表情地反问,“我还以为你在军校里忙着看学弟,看到最近连罗温的信息都没时间回了。”“……”“殿下的脸才是最好看的。”时灼发自内心地赞美他。皇太子闻言,脸色却微微沉下来,“你只喜欢我的脸吗?”“别的地方也喜欢。”时灼连忙出声补救。尤里斯看起来不是很信任他,半晌盯着他的脸缓缓开口道:“怎么证明?”“殿下想让我怎么证明?”时灼开门见山地问。尤里斯这才面露满意声线低沉道:“皇太子妃的事……”“……”时灼最后什么都没说,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但自己想说的话,也都传达给了对方。“我会去和父亲说,这件事我有选择权。”尤里斯唇角微勾道。在这个话题上达成一致,时灼就不再继续说下去,“殿下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比帝国皇太子还要忙。”尤里斯话语微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你最近忙到让我怀疑,到底你是皇太子,还是我是皇太子。”“……”“不过既然是未来的皇太子妃,忙到没时间回信息也可以理解。”对方风轻云淡地道。“……”时灼脸上的笑容差点就要收不住。尤里斯过来找他没什么正经事,对方留下来和他看了一会电影,就被罗温临时打来的通讯叫走了。皇太子一小时前怎么来的,一小时后就是怎么走的,似乎已经深谙翻门窗之道。对方从房间的窗台翻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尤里斯离开后没多久,夏遥光就来敲了他的门。时灼再次暂停电影,起身走过去打开门。夏遥光手里捧着两杯热牛奶,将其中一杯递给时灼后,抬头往他房间里看了看,“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有。”时灼接过那杯牛奶回答。“谁晚上十点还翻墙来找你?”夏遥光的眸中染上明显困惑,“现在的室外温度很低。”“……”时灼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沉默了几秒时间后,罗温的名字滑到他嘴边。夏遥光却抢在他前面,先入为主地开口猜测:“是艾琳吗?”“……”不等时灼出声接话,对方又自言自语道:“院子里装了翻墙警报系统,只对艾琳西瑞尔和殿下无效。那人来的时候,警报没有响。”“……”在夏遥光目光单纯的注视里,时灼最后昧着良心说瞎话道:“是的,就是艾琳。”好在往后的几天里,艾琳忙于外交部的事,都没有再来找过他们。撒谎的事并没有穿帮,时灼也就渐渐忘掉了它。时灼再见到尤里斯的时候,是在帝国军校的停车场里。对方开车来学校接他,带他去首都城的帝国监狱,和被关在那里的人见一面。看雪尤里斯来帝国军校接他这件事,时灼提前半小时收到了他的信息。当时他在项目室里给夏遥光帮忙,看到信息后临时和对方请了个假,就离开项目室往校门口的停车场走。这会儿正是学生下课的时间,路上各院系的学生来来往往,时灼混在其中也像个在校生。他在走到地面停车场的时候,就被一年级的新生给拦了下来。对方顶着张涉世未深的脸找他问路,似乎和朋友约好了在西岛咖啡厅见面。时灼凭借多年前的记忆给他指路,新生正对着他手指的方向进行确认时,停在两人身后的悬浮车忽然按向喇叭。驾驶座的车窗从里侧降落,尤里斯戴着墨镜看向时灼问:“他要去哪里?”时灼略微意外地扬了扬眉,“西岛咖啡厅。”尤里斯闻言,扫了一眼他指的方向,语气不咸不淡地纠正道:“你说的是咖啡厅的旧地址,西岛已经搬去图书馆旁边了。”时灼的神色惊讶又恍然,回过头去向那位新生道歉,问他去图书馆的路会不会走。新生点点头朝两人道过谢,就抱着手里东西往图书馆去了。时灼转身绕去另一侧上车,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开口道:“殿下,你这副墨镜看着不错。”“你喜欢?”尤里斯将车辆调整为自动驾驶,在悬浮车完全升上空中轨道后,摘下那副遮挡面容的墨镜给他,“可以拿去。”时灼顺手将墨镜戴在脸上,仰头靠进柔软的座椅背里,“殿下,你要带我去监狱里见谁?”“见前不久入狱的人。”尤里斯回答。“那位希林议员?”时灼没有琢磨太久,就迅速反应了过来,“是和我有关的事?”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时灼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尤里斯的事他帮不上忙,而他身上没有解决的事也只有一件,就是前不久尤里斯找人查的那件事。“给他定罪的审批流程还在进行,但他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证据确凿,罗温通过他下达的指令查到了你们。”皇太子拧眉看向他解释。注意到对方用的人称不单单是指他,时灼墨镜下的嘴唇扯出轻微弧度来,被墨镜挡住的双眸却透出了冷意,“我在时家从没见过他,和他也没有任何交集。我只是时家被流放的私生子,对帝国议员起不到任何威胁。”尤里斯伸手摘下他的墨镜,凝神望向他眼眸缓缓开口:“他这样做的动机暂时不清楚,但我猜测这件事也和我有关。”“或者换句话说,”对方停顿了一秒,继而直白地解释,“你队友的死亡,是我间接造成的。”几乎是不带任何思考,时灼眸色坚定地反驳:“殿下,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他忌惮的不是你私生子的身份,而是当年在军校我对你的招揽。”尤里斯面容冷沉地开口,“或许是偶然得知,你没有死在战场上,他才会想要灭口。”“将你送入监狱的人是西瑞尔,这是事先安排的计划中的一环,但他不知道你在战场上受伤。”尤里斯说。时灼回想起几个月前的事情。西瑞尔让人以逃兵名义,将他送入边境城的监狱里。不仅方便尤里斯以莫森诺因的身份,能顺理成章地将他从监狱里买出来,也歪打五撞地让他躲过了后续追杀。看来作为监狱长的谢里登,似乎对他的前岳父隐瞒了,帝国监狱中死囚买卖的事情。假如是按照这条线梳理下来,时灼抬头朝面前的人露出笑容,“殿下,到最后还是你救了我。”对着他的笑容沉默两秒,尤里斯似乎想将错揽上身,“西瑞尔驻守在其他战区,如果他去了你们那里,你的队友或许不会死。”时灼愣愣望向他那双冰透眼眸,从这一刻起开始有所感应,对方那晚听到他醉酒后的话时,会是怎样沉重而不好受的心情了。对方似乎仍旧是会担心,无论第几次提起队友的死,他的内心深处都是消极沉落的。但其实自那晚尤里斯的拥抱过后,他好像就已经从自己内心中走出来了。“殿下说得有道理,”时灼神色认真地接话,“但这件事谁都没有错。”他轻轻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而唯一有错的人,也即将为他犯的错,受到应有的惩罚。”时灼在帝国监狱中的封闭会客室里,见到了他素不相识的那位希林议员。押送看守囚犯的狱警立在墙边,时灼坐在这位昔日地位尊贵高高在上,如今看起来却落魄而狼狈的男人对面。对方的头发与胡子已经花白,假如不是穿在身上的脏乱囚服,与戴在手腕上的清脆作响的镣铐,他看起来就像迈入老年的普通公民。但对方那双年迈浑浊的眼睛中,仍有残留的恨意与不甘出卖了他。时灼忽然就丧失了与他对峙的欲望,看着他那张沟壑满布陌生却恶意的脸,许多质问指责甚至是嘲讽辱骂的话,蜂拥着挤向嘴边一层层高高堆积起来,最后都只化作一句不带感情的冰冷话语:“议员阁下,你为什么要杀我的队友?”希林用看卑贱蝼蚁般的眼神钉住他,“想知道?”他在时灼的注视中阴恻恻低笑起来,“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吧,别指望能从我这里撬出一个字”时灼从桌对面站起来,扬起拳头砸向他的脸。男人带着他没能说完的后半句话,如同搁浅在沙滩苟延残喘的老鱼般,被他揍倒在地面脸色灰败地抽搐起来。时灼脸上却不见任何被他激怒的神色,甚至漫不经心地扫了站岗的狱警一眼。狱警好似没有看见般,立在墙边一动也不动。他将目光从狱警脸上收回,转而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尤里斯,神色有些遗憾地朝男人轻耸肩头,“抱歉殿下,我好像不该对上年纪的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