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姿凝坐在客厅脏兮兮的布艺沙发里为傅温礼倒了一杯水,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流了下来:“阿礼,这件事情我本来是不愿意麻烦你的。”那哭腔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情流露,听上去确实有几分让人心疼的味道。她从桌上抽过了一张面巾纸,低头拭了拭眼角,嘴里喃喃道:“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您不用跟我客气。”傅温礼面色平静地将水杯往秦姿凝那边推了推,待她情绪平复了才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道:“容先生早年于我父亲有恩,现在你们一家人有难,我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再说了…”他的视线越过秦姿凝,落在不远处站着的少年身上:“容凡这孩子很乖,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我能照顾好他。”容凡原本一直默默待秦姿凝身后,低头玩着沙发背上挂着的的穗子。听见傅温礼这么说,才愣了一下,抬眼与其对视。对方的长相其实不算是那种很夺目的浓颜系,眉目清俊,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言谈举止从容得体,看起来温和,但隐约间又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这是容凡与傅温礼的“在想傅叔叔呀!”电话挂断之后,傅温礼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动动手指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容凡发了过去。【起床了吗?】平日里没课的时候,容凡还是挺喜欢赖床的。傅温礼原本也就是试着问问,没指望他立马回自己。但信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儿,手机的提示音很快就响了起来。没有文字也没有语音,容凡回复过来的,是一张清晨被窝里的自拍照。因为刚刚醒来没多久,容凡的眼睛看上去还有点肿,齐额的黑发软塌塌铺散在枕头上。因为侧躺的缘故,压着一侧脸颊微微嘟起了嘴巴,整个人的状态都是迷迷糊糊的。傅温礼对着屏幕不自觉勾起了唇角,眼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须臾之后,点击长按,将照片保存到了自己的手机上。陆译忱推门进来的时候,傅温礼正站在窗边紧盯手机屏幕低头摆弄着什么。看对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他快走两步站定到傅温礼身边,抬手在人眼前晃了晃:“你在这发什么愣呢?我敲半天门你也没理我。”因着陆译忱的动作回神,傅温礼舒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继而问道:“有事?”陆译忱转过头往他办公桌上瞟了一眼,指指那堆文件道:“法务部等这合同等半天了,你快点签,我一会儿开会要用呢。”傅温礼走回桌前,把刚刚签过名的文件夹合上,递到陆译忱手里:“以后这种级别的审批让他们直接找你就行了,别什么都往我这儿送,看不过来。”“那不行。”陆译忱随手翻了翻文件:“什么活都让我干了,要你这个老板做什么?”说罢饶有兴致地抬眼看向傅温礼:“我这人有红眼病,看不得老板比自己过得舒服。”不着痕迹地瞟了陆译忱一眼,傅温礼坐回高背椅上继续开始手头的工作。原以为陆译忱会识趣地离开,没想到他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却再次凑了过来。“晚上有安排没?”陆译忱双手支在办工桌上,抻着脖子朝他这边望。“有。”傅温礼垂眸聚焦在纸上,想都没想果断答道。对方听后不以为然地“”了一声:“那就推了呗。”见傅温礼手中的动作停下,抬头凝眉看向自己,陆译忱阖着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站直身体道:“许灿在南街的酒吧开张了,我给他说过了,晚上咱们过去给他捧捧场。”许灿是傅温礼的大学同学,原本和陆译忱一样都是他创业初期最忠心的一批追随者。几年前许母病重,他因精力与财力受限,不得不中途从傅温礼的酒店退股。在母亲去世后缓了一段时间才重振旗鼓开了现在这家酒吧。而陆译忱,自然而言也就变成了傅温礼在事业上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助手。他跟着傅温礼原本也没指望赚什么大钱,就是凭着年轻时的一腔热血顺便混个温饱。但令其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兄弟竟然只用了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就把“傅温礼”这三个字,变成了安城人人都语盐想攀附的权贵资本。想着答应了秦姿凝要劝劝容凡,傅温礼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我晚上要带容凡出去吃饭,许灿那要不改天吧。”陆译忱听后嘴角跟着抽了抽:“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敢情是着急着回家带孩子啊……”没等傅温礼出言反驳,陆译忱紧接着给出了解决方案:“你晚上让他也来,许灿那儿什么吃的都有,饿不着他。”一听说要带容凡去酒吧,傅温礼眼眸微眯,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去许灿那儿……不合适吧?”傅温礼话音落地,陆译忱惊异地瞪直了眼睛:“有什么不合适的?他都19了大哥!”“我19岁的时候都把网上约的妹子往酒店带了,他这就去个酒吧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会真吧自己当幼儿园园长了吧?”陆译忱的用词让傅温礼觉得不太舒服,但他知道对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所以也没有刻意出言争辩什么,只是抬着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淡淡道:“他跟你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陆译忱闻言不屑地轻嗤了一声:“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你给我说说有什么不一样?”陆译忱越说越起劲,到最后直接一抬腿,半个屁股坐在了傅温礼的办公桌上:“把你脑子里那些封建落后的思想都清一清,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整天把他保护在你的羽翼之下,怕这怕那的,他又不是个琉璃娃娃,你要不要拿个玻璃罩子把他罩起来啊?”现在毕竟是上班时间,陆译忱一激动起来说话的声线会不自觉提高,傅温礼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揉揉太阳穴:“你很吵。”陆译忱看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来气,轻叹一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多废话。”说完站直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临走前对着傅温礼道:“晚上把人带来啊,包厢号我让许灿一会儿发你,不见不散。”陆译忱离开后,傅温礼在电脑旁忙了两个小时。想起对方刚刚说的话,他走到茶案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两口之后又拿出手机,点开了容凡的微信头像,动动手指编辑道:【晚上带你去吃饭。】刚要点击发送键,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于是想了想,删掉最后两个字换了个说法:【晚上带你去个地方。】信息发出去后,容凡几乎是秒回了一个可爱摇头晃脑的表情包,底下配文字:【好呀好呀!我等你来接我!】傅温礼又喝了口水,回他:【上课不专心听讲,还有空玩手机?】容凡:【选修课,很无聊……】见傅温礼没再说话,容凡那边很快又发来一条:【你猜我无聊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傅温礼:【在干嘛?】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容凡很久没有回话。想着他还在上课,两人也不能总没完没了地聊,傅温礼关掉了手机屏保,放下杯子准备继续处理工作。然而他刚坐回到桌案前定下神来,手机的来信提示音却再次响了起来。点开刚刚的对话框,引人注目的六个字跃然于屏幕上。容凡:【在想傅叔叔呀~】“我有分寸的”容凡下午有两节大课,傅温礼掐着点,提前20分钟就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西门的停车场等着。窗外刮着泠冽的寒风,道旁光秃秃的树枝在冷风的摧残中左右摇晃。容凡下课抱着书一路小跑到车跟前,缩着脖子打开门坐进去,温暖的气流透过皮肤沁入身体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跟着松泛了下来。车轮缓缓滑动驶出停车场,傅温礼接过他手里的书,又捞过他的手捂在自己手心里开口问道:“外面天这么冷,怎么不带围巾?”容凡的目光停留在两人紧贴的十指上顿了顿,须臾之后咬咬嘴唇小声嘟囔:“本来要带的,临走的时候又给忘了……”说完之后抬头看向傅温礼,眨眨眼道:“咱们今天要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