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鞋跟踩过地面,落下规律的“哒哒”声,伴随着几道打招呼的声响,由远及近,传入脑海。顾承的梦被搅碎了,眉心不适的拧起,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什么“老大。”一道接着一道,他睁开眼,入目便是笑意盈盈的谢蕴。顾承怔了一下,眼睫轻闪,对上他的笑脸时,也缓缓扯了一下唇角,张口便是正常的样子,起身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没想到,谢总还有半夜偷窥的习惯。”音色平缓,带着刚睡醒的倦怠,怎么看……都不像刚崩溃过的样子。【⊙_⊙!】系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它就说吧,宿主这个人心思缜密,总是镇定到让人害怕。“啊?”谢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诚实道:“不算半夜吧,天都亮了。”顾承转过眸,确定了一下时间,听一侧,男人笑意盈盈:“小年跟我打电话,说你晚上没有睡好,不让我打扰,我特意等着天亮才来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刚到。”说话间,谢蕴又低头,将散落在地的周瑾日记本捡了起来,也顾不得上面的土,便放在自己膝盖上,一页一页,放平整理。理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指节不由得摩上那一点凹槽,反复滚动,像是纠结着,迟迟做不出决定。顾承敏锐的捕捉了这一点,掀开被子坐好,问:“这里面,原来放的是u盘吗?”“嗯。”谢蕴答话,毫不犹豫道:“是我准备留给你的,这些年,我的所有犯罪记录整理,准备当做……”“当做你听我讲故事的酬劳。”男人的眼睛弯着,俊俏的眼尾已经多出了皱纹,可提起当年事,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开心:“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看过阿瑾了,我很高兴。”“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被顾思提前拿走了,我也很抱歉。”顾承偏头,眼看着谢蕴去摸自己的衣兜,眼波逐渐变得深沉。正准备伸手去接,就看见,谢蕴忽然停止了动作。“可是……”他开口,踟躇着,犹豫着,眼睛几经变换,终于喃喃道:“我忽然,又有些后悔了。”七天死亡倒计时(七天死亡倒计时(第二日)手上的挣扎随之停顿,眼罩被取下来,周围是一个类似宾馆布置的房间,身侧,是他温和儒雅的艺术家弟弟。只是较之以往,多了一把轮椅,行动多有不便,气色……也比以前差了许多。顾铭垂手,指上布满了轻盈的薄茧,叫人一时分不清是因为他画笔拿的太多,还是枪拿的太多。脑子里不停回旋着顾思的话,看清人的第一秒,顾承就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随即,动了动身后的绢帛:“放开我。”顾铭摇头:“哥,我是为了你好,外面太危险……”“放开。”“哥,我只是……”“最后一遍,放,开。”顾铭张了张口,眸色微沉,终是轻舒一口气,硬着头皮,为人解开了手上的束缚,紧接着,啪一句话没说,当头便迎了一巴掌。男人的嗓音近在咫尺,融着难以调和的怒意:“顾思说的那些,你做的生意都是真的?”“……”“你是因为这个才被谢蕴打断腿……”“哥!”顾铭打断他,努力扯出一丝笑:“你饿不饿?我叫人去……”“你卖了多少?”话音再次被截,顾铭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苍白,未合上的唇轻抖着,搁在膝盖上的手下也下意识握紧。正想着该怎么岔开话题,领子就被面前的顾承一把拽起。他被迫仰头,对上他不敢亵渎的神明。“你看着我说话,回答我。”回答……回答他……顾铭的心疯狂跳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怎样开口。可顾承逼着他,那眼神像是一把刀,刺进他心口,不肯放过他。“卖……卖了……”顾铭呢喃着,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记不清了,但是,按照律法,够我枪毙几百回了……可是哥……”啪领子被松开,又是一巴掌落在脸上,左右扇了个对称。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隐匿翻腾,顾铭靠在轮椅上,顶了顶腮,试图解释什么:“我……我没有办法……谢蕴疯了一样的研究什么让人失忆,甚至是让人机械复活的生物实验,他拿你威胁我,让我去筹钱,我没有办法……”他说红了自己的眼,静默良久,又转着轮椅,缓缓靠近床边。很慢很慢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揪住哥哥的衣角,眼底盛满了茫然。像是一个家境贫寒,却不小心打碎别人古董花瓶的单纯少年:“你……”顾铭张口,忍住鼻尖酸涩,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问:“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我很开心的跟你说,我的画被收藏家看中了,想要高价买走?”顾承的思绪被他牵着,很快飘到了从前那时候,顾铭十七岁。他像是为艺术而生的,绘画的天才,曾因一副“百鸟朝凤”的民族画被中央美术学院破格录取,多少人追捧羡慕。但是那时候,顾承已经在被k组织逼着还债。娱乐圈捞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他负担巨额债务,这时候,顾铭忽然跑过来告诉他:“哥,我有钱了,一个大收藏家看上了我的画,我可以帮你开你一直想开的金融公司了。”顾承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剧组人都在夸他有个超级懂事超级有出息的弟弟。却不想……“那个大收藏家,就是谢蕴。”仿佛陈情一般,顾铭紧揪着他的衣角,眼圈通红:“是顾思跟他介绍了我,他想让我,帮忙画出他的爱人,可我无论怎么画,他都不满意。”“这些年来,一直这样……”话音落下,偌大的房间只能听到隐约的啜泣。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顾承问:“你……”“我会去自首的,明天……或是后天,对不起,对不起……”顾铭道歉,声音都打着颤。顾承原以为,接二连三的“对不起”之后,会跟一句“我不该贩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