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长得跟小白脸一样,城里的姑娘不就喜欢你这样的?”这话也就是从万元嘴里说出来,许缙云非但没有生气,还觉得有些好笑,“不像是夸人的话。”万元快人快语,“怎么不是啊?说你长得好看,这还不是夸人的?”当初注意到许缙云,除了他可怜巴巴的外,也就是这张脸了。许缙云摇了摇头,省城里的人和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万元从脚踝一路揉到了大腿,人也渐渐坐到了许缙云身边,“你有感觉吗?轻了还是重了?”万元的火力足,许缙云当然有感觉,可惜这感觉不是来自腿上,他假装体会了一下,认真回答,“刚刚好。”他能感觉到万元的体温,感觉到万元的眼神,独独感觉不到从腿上传来的力度,可是万元的眼神太殷切,他没办法让这种希望幻灭。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自己一直没有起色,万元总有厌烦的一天,“好像”“应该”这样的词,不光是给了万元希望,也是给了自己希望。万元也不傻,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用手掌轻轻拍打着许缙云的脸颊,“哄我玩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咱们就多捏几次,又不是仙丹,就算是有效果,见效也没这么快啊。”他能不明白许缙云的心思吗?许缙云被父母送到山里,有自己这么一个肯跟他说话的人,他怕自己被他给烦走了。天色也不早了,到了两人该睡觉的时候,这要是在自己,万元脚都懒得洗,想想许缙云打扫不容易,自己得好好爱护,别给他床单糟践了,要不他也洗个澡得了。“你干什么!”许缙云一抬头,见万元正在打算脱衣裳。万元衣裳脱了一半,举着胳膊回头解释,“洗个澡呗,我要是给你床弄脏了,你换床单也不方便。”看着那盆自己用过的洗澡水,许缙云舌头僵了,声音也差点没发出来,“那……是我用过的……你换干净的水……”“就是干净的啊,又没多脏,你现在比我干净。”一股热流从许缙云的身体直冲天灵盖,连他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万元的解释让他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许缙云垂下脑袋,手掌撑在床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万元听到动静回头去看他,“你干啥?”“我……”许缙云自个儿也不知道想干啥,他想逃出去,“我小解。”万元把脱掉衣裳扔到了一旁,光着身子上前去抱许缙云。炽热的体温迅速将许缙云包裹,他吓得动弹不得,自己瘦骨嶙峋,病态的模样实在没什么看头,即便是在万元面前光着身子,难堪的情绪胜过了羞耻,反倒是万元身体,叫他不敢多看。“你大姑娘啊?都是男的害什么羞啊?我还见过你洗澡呢。”万元觉得有趣,许缙云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双手无措地收在了胸前,他和金民光着屁股一起洗过澡,还比谁尿得远,哪儿介意过这些。许缙云咽了咽唾沫,轻声道:“你把我放轮椅上,我自己来就行……”万元特别贴心,不光把许缙云抱到了轮椅上,还帮许缙云将尿壶拿到了跟前。但许缙云还是好面子的,他拎着尿壶,躲到了床后面去了。许缙云不光离得远,还背对着万元坐着,轮椅一挡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万元笑了一声,没有着急洗澡,而是继续注视着许缙云,许缙云低头解着裤子,布料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许缙云的手肘从轮椅一旁露了出来,下一秒,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屋子里响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袭上心头,万元的笑容逐渐凝固,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了许缙云修长白净的后颈上。水声慢慢停了下来,许缙云穿好裤子,顺手将尿壶放到了墙角,迎着万元的目光回到了床边,这回万元的话没那么多,把他抱回到床上,便默不作声地洗澡去了。这一折腾,洗澡水都不怎么热乎,万元也是胡乱搓了几把,擦干身上的水渍,就当是糊弄过去。心里那种像是有猫尾巴在扫的感觉,直到洗完澡都没有完全淡去,看着床上的许缙云,万元有点不好意思床上。想着自己跟金民不也是这么睡的,他心一横,一掀被子,径直躺到人许缙云身边。他火力大,即便是洗澡水不热,照样给他洗得一身火热,小腿蹭到许缙云的脚,冰凉的。“诶?”万元用脚蹬了蹬许缙云,“你脚怎么这么凉?”许缙云习以为常,别说是脚了,这被子也得捂大半夜才会热,他就是体寒。万元又去摸了摸许缙云的手,也是凉的,“你呀,以后得找一个身强力壮的媳妇,不然没法给你暖被窝,城里的怕是不行了,城里的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娇贵,你在我们这儿找吧。”被窝下,许缙云感觉到万元往他身边贴近了些,“我这样,还会有小姑娘愿意嫁给我吗?”“你可别这么想,重情重义的还是多。”许缙云压根儿没想过结婚的事情,听万元这么说,他忍不住问道:“你呢?喜欢漂亮的?”万元笑得很爽朗,谁不喜欢漂亮的?城里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金民去了城里,连隔壁村花都看不上了。“我啊,我倒是喜欢,也要看人家能不能看上我,娶那样一个媳妇,得攒多少钱啊?想想就行了。”万元一转头,看到许缙云的侧脸,嘴有点闲不住,“你要是个姑娘,我肯定就娶你了。”许缙云盯着天花板,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万元来了句,“没媳妇给你暖被窝,现在就只有我,你将就将就。”今晚的被窝热得很快,许缙云却迟迟没有睡意,他听着万元的玩笑,听着万元以后的打算,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直到耳边的说话声被浅浅的呼吸声替代。许缙云偏着脑袋看向在他旁边睡熟的万元,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触碰万元,万元的头发,眉眼,鼻梁,嘴唇。他要是能站起来就好,能跟着万元一块儿出远门,一块儿离开这个囚笼一样的地方。或者,他要是个女孩就好了……许缙云心头一震,他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他要是女孩……他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万元的嘴唇,知不可乎骤得。万元挑了个赶集的日子去还张洵的书,街上人多,他怀里夹着几本书在人群里穿梭,到了学校却没看到张洵的人影。万元找人问了张洵的去向,大爷也说不上来,“刚看着张老师出去的,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要不再等等?”一早出来,万元连饭都没吃,眼看着就要到晌午,他想着找个地方对付一口,等会儿再来说不定张洵就回来了。万元习惯性走到了车站旁的小巷子,开班车的司机都在这儿吃午饭,人多,小摊子也多,总能听到这些司机带来城里的新鲜事。“我们这工作能挣什么钱啊?还得是那些做小生意的。”要说司机是技术工,可比一般工人的工资都高出不少,他们也就是谦虚,不过,跟人做生意的比确实也比不了。旁边修鞋的就爱听他们讲这些,话赶话问道:“啥生意挣钱?”“城里娘们儿做服装生意可挣钱了,摊子上的东西都是抢着要。”那还只是县城,省城的话机会和门路只会更多,万元听得心里痒飕飕的,就算暂时不能走得太远,就算是县城,他也想去。碗里的糊糊吃个精光,万元将碗还给人老板,起身又往学校走,他想着要是张洵没回来,他把书交给学校大爷,再找时间来跟张洵道谢。刚走到校门口,万元便看到张洵从对街巷子走了出来,他忍不住将人叫住,“张老师!”张洵吓一跳,下意识往巷子里看了眼,巷子口印着个人影,那人像是跟在张洵身后的,听到万元的声音定在原地。万元好奇心大,疾步上前,非要看个究竟,“姐?你怎么在这儿?”巷子里的人来不及逃走,被逮个正着。万玲神色张皇,支支吾吾的,偷摸着看了张洵一眼,“我来……你呢?”万元从怀里掏出书,“我来还张老师的书,借了好久了,我刚还担心他还没回来。”“呵,不着急……”张洵笑得都有些勉强,心虚地去接书。万元却没有放手,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总觉得他俩有什么事情隐瞒,“张老师,你刚刚是去找我姐了吗?你俩干啥了?”这话说的,像是两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张洵推了推眼镜,正想胡诌一个理由,万玲抢在他前头开口,“你别胡说,我刚好看到了张老师,想叫住他来着。”“对!对!”张洵连忙附和。万元还是觉得有点怪,张洵岔开了话题,“别的书你还要吗?你那位朋友还看吗?”万元抓着脸颊,“我让班车司机从城里买了好多旧书回来,他也是打发时间,多得很呢。”“那回头也借我看看……”旧书原本是胡乱装在袋子里的,许缙云怕被蛀虫,一本一本地收拾了出来。将散开的书壳装好,将压皱的书页捋顺,有些他是看过的,有些没看过,手里这本破旧得有些厉害,连书壳都没了,前面还少了几页,不知道书名,不清楚作者。许缙云随手翻开一页,看内容和格式应该是一本小说,他读了两行,“砰”的一声将书合上,脸上顿时烧了起来。这都是些二手书,都是万元让班车司机帮忙收的,万元识字不多,哪儿看过里头的内容,哪儿会知道是这种小说。作者有话要说:许缙云:刘备文学许缙云到底是男人,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有些东西即便是没有学过,没有见过,也会无师自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书,平日里他是不会看的,可惜“禁忌”二字就这么玄乎,人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就很难再平复下去。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玻璃将日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许缙云抬头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酸涩,很快又将脑袋耷拉了下来。书还搁在许缙云的腿上,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去揉着有点卷边的书角,揉着揉着手指从书缝插了进去,轻轻一撩,又将其打开。里头全是些零散的故事,每个故事的主角不同,有男的有女的,描写香艳露骨,看得人面红耳赤,又流连忘返。特别是一篇书生和狐狸的故事,公狐狸,男人和男人,许缙云也不是没有听过,性已经够难以启齿,男人和男人更是违背常伦。他屏住呼吸,目光锁定在了书上,他的羞耻心在制止他继续看下去,可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颤巍巍地又翻到了下一页。外面静悄悄的,翻动书页时会有飒飒的声音,偶尔能听到从院墙外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许缙云心虚地停下来,等到外头的声音彻底消失,他才敢继续往下看,文字的力量不容小觑,看到书生和狐狸缠绵的地方,许缙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万元的模样。那晚万元脱光了在他屋子里洗澡,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胸膛,万元个子不算特别高,双腿匀称,比例极好。他喜欢看万元笑,万元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有活力,全身上下都散发让他憧憬的生气。这样的人……院子传来的响动打断了许缙云的思绪,他下意识合上书,手掌紧紧按在了书面上,抬头看向窗外。原本虚掩着的院门被撞开了,一个小娃一脚已经跨进了院子,身后几个人起哄跑开了,只留那个小娃在原地干杵着,他也想往外逃,又怕被小伙伴们笑话,壮着胆子朝许缙云挑衅地抬起下巴。许缙云随手将书放在了桌子上,出了堂屋,直接来到了院子里,目光如炬地看着擅自进他院子的人。小娃被许缙云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怵,先前许缙云不管他们怎么闹他,他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从没有正眼看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