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又是女人,万元做着女装生意,几乎在女人堆里打滚。许缙云手里的听筒差点被他捏碎,愤愤打断道:“就算想过也没以前想。”话一说完,又挂了万元的电话。万元看着听筒上的小孔,硬是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得罪了许缙云,他喃喃道:“这脾气越来越大了,电话说挂就挂。”傍晚六点,批发市场的门店陆陆续续打烊,万元和店员捋清今天的账目,点清店里的库存,也得下班了。锁上店门,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现在天气转凉,一到夜里,风还有大,万元拢紧外套,低头朝着租房的方向走去。和万元擦身而过的,也是些下班急着回家吃饭的路人,可惜万元家里,没人等着他回家。他中途几次想给许缙云再回个电话的,只是店里太忙了,他实在抽不出来时间,等到他稍微闲下来,早就过了许缙云下学的时间。最近扫黄扫得比较凶,租房附近的发廊按摩店都关门了,租房对面的发廊女也去了其他地方打工,萧条得厉害,周遭认识的人不多,加上离批发市场有点远,万元早就有了搬家的打算。到家万元先洗了个澡,晚饭是刚在回家路上随便买的一点吃的,这租房里啥都没有,幸亏万元最近比较累,洗完澡吃完饭,看看许缙云的信后,倒头就睡,不需要其他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今晚他也跟平时一样,一边吃饭,一边把抽屉里的信拿出来看看。看得多了,自然每封信的内容他都知道,不敢说能一字不差地复述,记个百分之九十是没问题的。最上面这几封是万元经常看到,不是他不爱看下面的,是看着看着,瞌睡上来了,根本就没机会往下看完。万元盯着抽屉里的信许久,又对着屋子环视了一圈,他哪儿都找了,反倒是这个抽屉没怎么仔细翻过……万元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所有信都拿了出来,最下头几封全是没有拆开的。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许缙云啊许缙云,真是让自己好找。万元又好气又好笑,难怪许缙云今天能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没有以前想,这小子。这几封信的内容都差不多,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许缙云的求和和退步,害怕自己不再理他,害怕两人以后不会再见面。可怜的时候是真可怜。要不回去看看吧,自己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就许缙云的性子,电话里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搞个突然袭击,肯定给许缙云吓一跳。法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万元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许缙云堵了回去,等到许缙云自己吻累了,才渐渐停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昨天在电话里火气还那么大,一见面就成了委屈巴巴的小猫了,万元被许缙云压得喘不上来气,把人抱了旁边。“今天搭最后一趟班车回来的,你挂我电话我咋提前跟你说?”为啥挂他电话,难道万元自己不清楚吗?所以,万元回来,是特意来跟自己解释的?许缙云心里好受了一点儿,只是他还是酸,还是嫉妒,“怕妨碍你做生意,那么多女人,你要慢慢应付嘛。”“也是。”万元哪能没听出许缙云话里的阴阳怪气,故意接着他的话说道,“你可不知道,城里的女人个个都时髦,肤白貌美,细皮嫩肉的,声音也好听,一句话能拐三个弯儿。”许缙云抿着嘴唇,冷冷道:“你很喜欢嘛。”“喜欢啊,谁不喜欢女人啊?女人多好,又香又软的。”许缙云在万元怀里转了个身,抱着胳膊,默不作声。哟,这回真生气了,万元赶紧把人转了回来,忍住笑意,“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啊?又不给我回信,又挂我电话,顺着你的意思也不行,我奶都没你难伺候。”“我知道你喜欢女人。”许缙云声音闷闷的,一副委曲求全的口吻,“我只是想我想你的时候,你偶尔也能想想我。”真委屈了,听得万元心都颤了颤,他也不逗许缙云,捧住许缙云的脸颊,“逗你玩呢,信我可是找到了,藏得还挺隐秘。”万元费劲巴拉地打开了灯,一眼便看到了许缙云耷拉着嘴角,他用手指揩掉了许缙云嘴唇上的口水,从兜里掏出被压得皱皱巴巴的信。“我还都看了,看了好几遍,都记下了,要不我给你背背。”许缙云夺下那些信,“那你背吧。”万元愣了一下,没想到许缙云能这么较真,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他朝着许缙云嘿嘿一笑,想要打哈哈过去,可惜许缙云挎着脸明显是有心为难他。“这不刚找到吗?”万元将信捋平展,“我真要有这本事,能这么快背下来,你别去高考了,换我去算了。”天地良心,他是真看了好几遍,也就是看了许缙云的信,他才脑袋一热,想要回来看看的。万元揽着许缙云的肩膀,“背我是不行了,我给你念。”说着,他从信封里将信纸拿了出来,他是随便选的一封,只是看开头,他便想起了里头的内容,大概是自己太久没有回复许缙云的信,许缙云有些心急了。“万元,距上次给你写信有一周有余,依旧没有收到你的回信,给你打过电话,无人接听,我很担心你……”万元的声音越来越小,念到一半,他捏着信纸的手垂了下来,原本有点吊儿郎当的他,怎么都念不下去了。一切都那么巧,刚好他想和许缙云拉开一点距离,刚好碰上了周金民的事,那个时候的许缙云,大概和自己一样无助。许缙云想见他,就是想方设法地来见他,他几乎不敢想象,一个靠着轮椅出行的人,能从大山里辗转去到县城,在县城又去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人,当万元在医院见到许缙云时,只觉得无比震撼。万元将信纸小心叠好,又塞进信封里放到了枕头旁,一转头,见许缙云还看着他。“怎么不读了?”万元忍不住用手背去蹭了蹭许缙云的脸颊,一想到当时许缙云的心酸,便有些懊悔自己那会儿太过狠心,“人不在跟前的时候才写信,你人现在在我跟前,我肯定看你啊。”昏黄的灯光照洒在许缙云透亮的眸子里,波光粼粼的,万元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莫名觉得很心动。自己没啥文化,实在说不出来他和许缙云算个啥关系,但是他清楚一件事,他对许缙云没法做到铁石心肠,许缙云一靠近他,他都能感觉到来着许缙云内心深处的热切,他甚至能恬不知耻地说一句,他也一样。万元拉过被子盖到两人身上,情不自禁地朝许缙云靠拢了些,“睡吧。”头顶的灯熄灭了,昏黄的光源慢慢消失,适应了黑暗后,许缙云能看到万元的轮廓,他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万元的,听到万元浅浅的呼吸声,便觉得安心,什么都不想问了。第二天天还没亮,怀里的人一动,万元也跟着醒了,眯着眼睛摸到许缙云的胳膊,随机反应过来,自己回老家了。他帮许缙云穿好衣服,又给人倒好水洗漱,带上今天要用的课本,准备好了一切,才推着许缙云出门。看着许缙云进了校门,万元在路边吃了早饭,回家拿了东西,又去看他姐。万玲肚子大了许多,行动也不咋自如,家里的家务都落到了张洵,张洵父母原本是想把万玲接回城里的,可人小夫妻哪儿舍得分开。看着弟弟带回来的时髦衣服,万玲哭丧着脸,“我现在哪儿穿得下啊,别糟蹋衣裳了。”“现在穿不下,等生完孩子再穿嘛,衣裳这东西也没保质期。”姐弟俩拉了会儿家常,见姐姐这般不方便,万元说啥也不留在姐姐吃饭。难得回来一次,万元特意去他娘坟前烧了纸,在家能帮爹干点活就尽量干,田里收拾得差不多,万元正跟他爹坐在一旁休息,看到一个小巧的身影趴在大树后朝他们这儿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