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平静。靳敖活像只神气的小警犬,双目有神地扫视着周围的情况,守在白和璧靠外的座位上。当然,这个评价还是他表弟心里默默吐槽得到的。中途巴士在服务区停了会,周围有员工走动,不小心瞥见了白和璧一身富有童趣的装扮,惊得连话都说不出。这一身上下全是粉红hellokitty装饰的人,还是自家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的白总吗!?靳敖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立刻就回以颜色。看见这一幕的员工被他警告的眼神扫过,打了个颤,才讪笑离去。他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打量着白和璧沉静的睡颜,思考了一下,又从包里掏出一条粉色珊瑚绒的小毯子,把他白哥严严实实地包成了粽子,以防对方在车上着凉。做完这一切,靳敖还是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因为他感觉到巴士行驶中时不时的颠簸和拐弯,这些恼人的动静总会让白和璧没有固定的脑袋磕来磕去,他有点心疼。他悄悄地往他白哥那边挪了点位置,扶着对方的肩膀,让他的脑袋自然靠在自己的右肩,目光却不自觉定格对方颈后那枚淡色的小痣。靳敖感受着手臂外侧隔着长袖都能感受到的微热吐息,他内心满是甜蜜的煎熬,既希望这趟路途遥远,能让白和璧多靠他一会,又祈望上天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了。两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在靳敖眼里,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白和璧早在车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迷迷瞪瞪地闭着眼睛,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挣开披在身上的粉红色小毯子,揭开眼罩,眯了眯有些虚的眼睛,对着坐在旁边的高大身影问道:“靳敖,我们到了吗?”“嗯,我们已经到了灵秀峰底了,”靳敖自然地帮白和璧揉了揉肩膀,低声道,“白哥你睡了一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没有,既然到了地方,我们下车吧。”白和璧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发出几声咔咔的骨节声。他和靳敖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呼吸着来自山间清晨清新的风。白和璧站在山脚的牌匾处,远远地望了一眼这座灵秀峰。冬日的瑟索似乎并未侵袭至这座山上,暖黄的阳光从天空垂下,金黄的光辉洒在万物之上,漫山遍野的绿十分养眼,偶有几片微黄的落叶徐徐飘下,翠色的鸟雀成群结队地簇拥在树梢间悦耳地啼鸣,甚至还有毛茸茸的松鼠伸展着大尾巴,撑着圆鼓鼓的腮帮子,抱着松子在林间来去自如地跑动。员工们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成群地分享着手里的零食,也许是受这种自由的氛围感染,也是看见了白和璧私下里和工作时截然不同的样子,有大胆的,甚至跑到了白和璧面前献殷勤。“白总,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山楂卷,纯手工制作的,您要尝尝吗?”那名胆大的员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递到白和璧面前。白和璧认出来这个是在出发前说他帅的那个下属。他挂着得体的疏离表情,拒绝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谢谢。”那名员工还想在说什么,但是被他身边的靳敖一瞪,就收了声,一溜烟跑了。白和璧瞅他身边男人一眼。靳敖摆着一张臭脸,眉毛竖起:“白哥你别乱吃东西,都不知道他送的那什么卷干不干净,吃了万一拉肚子怎么办。”看着他一副受气小媳妇表情,白和璧不知怎得有点想笑。他打趣道:“照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想尝尝山楂卷那酸甜的味道了,不是大家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吗?”语毕,白和璧作势挥挥手,想要把刚才被吓跑的下属召回来。靳敖很凶地盯着他,想要用眼神制止他。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背上的包放到了白和璧手里,语气还带了点别扭:“白哥,你别去叫他!你想吃什么就在包里拿,我出发前还买了一些零食,你挑一挑你喜欢的,随便吃,别去吃那些来路不明的食物……”白和璧顺势接过背包,靳敖自知有些过分地暴露自己的情绪,自知失言地咳了两声,朝前走了两步,用后脑勺规避对方探究的视线,又缓和语气道:“对了,你最近胃不是不舒服吗?那就更不要吃别人送的奇怪东西了。”听见最后这句话,白和璧定定地看着他,等到走在前面抱着胸的靳敖察觉到什么后,才挪开目光,没拿薯片蛋糕之类的垃圾食品,反而从他的包里挑了瓶ad钙奶,插了吸管喝了起来。看着他白哥安静吸奶的样子,靳敖接过自己的背包,也心机地拆了支ad钙奶喝“情侣装”。不过他没说,这是宓鹏出发前偷偷塞进包里的零食。这些零食全部充公,就当督促他表弟减肥了,昨天晚上像个饭桶一样吃了那么多东西,估计今天都没消化好,就别吃这些热量高的小零食了,靳敖毫不心虚地想。走在登山队伍末端的宓鹏正和其他人聊着他自己至高无上的艺术追求,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心有戚戚,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一行人热热闹闹地爬到了半山腰,就有一部分员工浑身大汗淋漓喊累,说再也爬不动了,在登山道中途的休息驿站停了下来,去小卖部买水喝了。白和璧和靳敖两个人倒是没有很狼狈,也就白和璧的衣服稍微湿了些,靳敖更是一点汗都没出。因为俩人平日里都有锻炼身体,体能稍好一些,这点强度的运动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极限。但为了等上大部队,他们也学着周围的人,找了个干净的凉亭坐了下来。活动部也计划好了,这次登灵秀山只是个体验,也没真打算让这些娇生惯养的城市人爬完全程,爬一半就已经足够了。他们早就提前安排好了观光巴士,就等大家全都集合好后,一起登上巴士,一边看风景,一边舒舒服服地过完后边半程路。不过靳敖在休息的时候也没闲着,眼尖地看见了半山腰还有卖登山缆车票的地方。“白哥你看,这里还有登山缆车!”兴奋的靳敖拉着白和璧去售票处问详细情况,极其富有私心地想丢下身后那一长串电灯泡,要和他一起两个人坐缆车上山。靳敖询问前台的售票员现在是否还有余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撇过来撇过去,试图引起白和璧的注意。看着开心得眼睛都在发光的靳敖,白和璧总觉得自己在养孩子。他无可奈何地问道:“你想坐吗?”“想,”靳敖不住点头,身后看不见的毛茸茸大尾巴晃来晃去,顺带还卖了一波惨,“白哥,我从小就想坐这种缆车,出了国在家里我就没什么机会出去坐了……你也知道,我以前很穷,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新鲜事物,你就当完成我小时候的心愿,好不好?”白和璧犹豫一下:“那要不要喊宓鹏一起来坐?”售票员适时插话,完美助攻:“先生,一趟小缆车只够两个成年男性乘坐,需要乘坐更多人的话……嗯,我查查……大号缆车已经被提前预定了。”靳敖继续猛男撒娇:“白哥,好不好嘛……”白和璧揉着太阳穴,在靳敖的软磨硬泡之下,答应了和他孤男寡男共乘同一座缆车的请求,和活动部的人打了声招呼,说要和朋友一起坐缆车上山后,没受什么阻拦就买到了票。在登车处验完票,靳敖绅士地护着白和璧登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缆车。观光缆车为了最大化顾客欣赏风景,四面都是透明的,只有底部被搭上了一层钢板,缆车悬挂在高空之中,有如纱的云雾缭绕在四周,仿佛游客漂浮在半空中,即使是白和璧这种从不恐高的人,刚上车时抓住了靳敖的袖子,往周围望的时候都略微有些心悸,不过他很快地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松开抓住靳敖衣服的手,恢复到了平常样子,甚至开始拍起照来。风景的确很好,山间清晨的雾霭,与游客擦肩而过的白鸟,甚至是缆车运行的轻微摇晃声,都为这份旅途增添了数不尽的乐趣。以这样的形式身临其境,全然放松地融入自然的体验,是白和璧在城市无法得到的。白和璧久违地感受到了全身心舒畅的绝佳感悟,因为平常工作的繁忙,这种安然自得的惬意,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就在白和璧四处拍照的时候,沉浸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中的他看见了靳敖正靠着金属扶手,单手托着下巴,烟灰色的眼睛里满是他的倒影。白和璧被他认真的眼神燎到了,眼神下垂一瞬,似乎意识到反应过激,又直直地对视回去:“看我干什么?”靳敖换了只手撑着下巴,忽然笑了起来:“白哥,你好看。”白和璧没好气地回应:“我没风景好看,看风景,别看我。”靳敖勾起嘴角,听话地俯瞰葱荣的山景,但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这时,缆车过点颠簸了一下。两人坐在一起的大腿不自觉碰在一起。即使隔着两层布料,白和璧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和他肢体接触部分,那仿佛烧起来的体温。待缆车又停止运行,他尽可能地缩了缩腿,避免和靳敖再次相撞。靳敖感受到了白和璧对于和他身体接触的略微抗拒,嘴角无奈的苦涩一闪而过。心里叹了口气,他道:“白哥,这里有点高,我有点害怕,我可以抓着你的袖子吗,就一下?”白和璧怔楞一下,侧过头看靳敖冷静的灰色眸子,又面对这个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高壮男人无语,又撇过头去:“随便你。”靳敖笑笑:“我就知道白哥最好了。”高大的男人快速地攥着白和璧的袖子,仿佛对方会反悔一样,用左手死死地拉住对方的小臂袖口,右手却开始学着白和璧之前的样子,端着手机,开始给周围的景物留影纪念。但到了最后,靳敖似乎是拍照拍累了,低着头盯着白和璧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呆,最后甚至是明目张胆地窥视着他白哥近乎完美正脸。撇着余光里靳敖英俊的侧脸,白和璧手指微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很久没被除了家人之外的人用如此专注的眼神看过了。就像,他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一样。--------------------靳敖(自豪):男人,脸皮就要厚!chapter35算命登山缆车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上不少,他们甚至比大部队都要到得早。山顶气温比山下低,即使是阳光明媚和煦,也依旧让人感到有些凉。靳敖看着白和璧有些冷,就带着对方来到山顶的唯一的建筑外,清灵寺避避风。坐在寺庙外的凉亭,白和璧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给活动部的员工发了条信息,询问他们的情况,得到他们一行人因为山路崎岖,在山上绕来绕去还得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的消息。安排好了后续的内容,白和璧从手机里抬起头,却发现刚刚还在他身边的靳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依稀记得,对方刚刚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看见了点新奇玩意,打算去凑凑热闹,他没注意,想着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照顾不好自己,就点头同意了,结果半天都没回来。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白和璧无法,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收紧了些身上的衣服,顺着人流来到了他目光所及内唯一的视觉盲区,清灵寺内。他登上仿佛白玉制作的台阶,越过左右霸气的石狮子和栽种整齐的松树,白和璧站在红墙外围,打量着寺庙口处古朴大气的牌匾,上面笔走龙蛇地提着“清灵寺”三个大字,两根门柱上贴着黄底黑字的木质对联,气势磅礴,令人心生敬畏,跟着他爸附庸风雅了一段时间的白和璧一眼就认出这副对联是出自大师之手。越过磅礴大气的门扉,整座清灵寺按高低分了两层,中间由白砖铺成的台阶相连,他踏进了山门的门槛,来到了最低的一层,他迎面的是位处中央高耸的天王殿,侧边分别还有两座鼓楼和钟楼,他绕过了中间的建筑,又爬了几节台阶,这才看见恢弘大气的主殿。临近年关,寺庙内的人流仍然络绎不绝,鼻尖萦绕着静人心神的檀香,他随意扫了几眼,除了一些虔诚的香客外,周围的人大多打扮得非富即贵,满脸笃信地捧着香,或是在捐赠善款,但大多数人都十分安静,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情。白和璧最终在寺庙二层的角落找到了靳敖。他一登上寺庙的第二层,就看到了靳敖那标志性的大高个,和他那身器宇轩昂的迷彩服饰。在排队的靳敖同样也注意到了他,似乎顾及着寺庙内不得大声喧哗的肃穆氛围,他只举着手中的手机朝他挥了挥,确认对方看到了之后,就放下手,用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白和璧走到靳敖跟前,发现排在靳敖前面还有两个人,问道:“你在这里排什么队?”靳敖想帮他把耳边被风吹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引起白和璧别开脑袋、后退半步的动作后,他全然没有尴尬地收回了手,指着前面的摊位,自然地笑道:“听说这个摊位的摊主是个著名的道士,和清灵寺的住持关系很好。刚刚听周围的人说他法力高强,一手普卦的能力走遍天下,算命算得很准,说只有有缘人才能碰见他,我刚进来,就被他叫住了,出于好奇,我就在这里排了个队,想看看他到底能给我算出什么来。”暂时性忘却了靳敖不合常理的行为后,白和璧朝靳敖指的位置向前张望,前面的确用黄巾围着一个黄澄澄的摊位,旁边插着根竹竿,挂着标着“天机神算”的白锻,随风飘摇。摊位后还摆着张饱经风霜,有些掉漆的红木椅子,上面坐着一位老道士。这个老道士头上顶着黄条包着的头巾,带着盲人墨镜,蓄着山羊胡,一只手杵着竹节样式的拐杖,身着一身仙气飘飘的道服,绣着云纹的宽大的袖口随着他干枯的手臂动作晃动。看起来像专坑土豪冤大头的职业骗子。白和璧无语地瞟他一眼:“说和你有缘你就信,也不怕被骗,傻不傻?”靳敖摸了摸鼻子,觉得他白哥像管着乱花钱丈夫的对象,“嘿嘿”笑了两声,吐出中国人经常用于自我麻痹的用语:“来都来了,既然过来玩就得让自己开心嘛……而且,我看了眼算命的价钱也不贵,也就几百来块钱……”白和璧反问:“几百块钱不是钱?”靳敖摸摸鼻子,面上装出一份虚心受教的表情,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两个人谈话间,都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队伍就空了,没人搭理坐在椅子上的老道士。老道士的眼神在面前旁若无人的狗男男之间来回扫视,见自己的动作没能引起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后,用颤抖的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眼见两人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他咳嗽两声,彰显自己的存在:“咳咳,轮到你们了。我叫梁君潇,法号‘玄机子’,是道家正统天机派的第三十八代传人,说吧,想要我帮你们占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