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撑不住了。白和璧手脚酸软,动作没了力气,他感到自己的身躯仿佛被灌了有千斤重的水泥,他的躯干缓缓下沉,眼皮支撑不住地耷拉下去。他能听到岸边人们喧闹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恍惚间,他似乎被一具炽热而强健的身躯有力地揽住了,那个人帮他解开了脚底缠绕的水草,并带着他缓缓向上漂浮着。白和璧死命地缠着对方的手脚,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了,脑袋炸裂般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思考,此刻的行为全凭本能行动。就在眼前一片白光之际,他猛地想起坐在他后座的那个年轻游客像谁了。要不是对方脸上的伤疤遮盖了一些对方的面部特征,他能再早一点认出来的。那张脸很像当年的那个绑架了他三天四夜的歹徒,那个为了以他的生命作为筹码,威胁他父亲放弃生意的那个狗急跳墙的企业家,也是导致了他在整个青春期,一到夜晚就噩梦不断的罪魁祸首。他听管家说提过一嘴对方的结局,那个人因为绑架罪致白和璧重伤,对自己的犯罪事实毫无悔改之意,被法院从重判了无期徒刑。他有个孩子。--------------------今天晚上早一点发,大家下周二晚上见!chapter39招待等白和璧被靳敖救回岸边,被抱在怀里的清瘦男人已经没有了知觉,双臂无力的下垂。周围的人都吓懵了,只有工作人员着急地跑来跑去,联系在场的医务人员和救生员,并在一旁疏散着看热闹的人群。岸上的围观群众闹成一片,大人们的喧哗声、小孩的哭喊声嘈杂而纷乱,甚至还有人因为混乱而堵住了靳敖的去路。靳敖见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像是被入侵领地的雄狮,红着眼睛暴怒道:“滚开!”堵在前面的人,被他可怖的神情吓得两股战栗,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被身边同伴拉着退到了一边。他抱着白和璧,托着他的腿弯,即使理智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他仍在最紧急的时候做出了正确的急救处理方式。也不管自己赤裸精壮的上半身还在滚落着水滴,他把人垫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顶住已经失去意识的白和璧,并使他面部朝下,撬开牙关张开嘴唇,把堵在对方口中的泥沙杂物清理干净,并拍击他的背部,让他把堵塞在口腔和呼吸道的湖水排出。做完这一切,靳敖将白和璧平置于平坦的空地上,解开对方已经被浸泡得湿哒哒的衣服,保证呼吸道的绝对通畅后,托住对方的下颌,捏住鼻孔,开始对白和璧做起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他没有犹豫地把头凑上前去,开始口对口的吹气。这是他和白和璧的第一次亲密的唇齿接触。但是他却无暇顾及着平日里会让他心猿意马的亲吻,因为他害怕这会是最后一次。他身下的人的唇冰冷而柔软,和想象中的吻既相似又迥异。对方衣襟大开的胸口白得刺眼,胸口处仅有微弱到不可见的起伏。他目不斜视地规律按压着对方的胸廓,即使靳敖的体温再高,也没办法温暖起身下人的躯体。靳敖的手臂青筋暴起,还滚着水的八块结实的腹肌暴露在空气中,胸侧的前锯肌精致而漂亮。发间腥臭的水滴沿着额线流入眼睛,引起了眼部自然的排异反应,酸痛异常,但男人浅灰色的瞳孔仍然一瞬不瞬地观察着身下人的一举一动,像是紧盯着猎物的蛇,精准而有效地为溺水的人做着心肺复苏。他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机械地做着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交替的动作,连身边什么时候来了救生员都不知道。旁边闻讯赶来的救生员本来想让在给患者做人工呼吸的男人停下,让他这个专业的上,可是见对方熟练而娴熟的动作又自叹弗如起来,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很专业,而他的存在也不是必须。秉承着专业的态度,他还是在靳敖做心肺复苏的间隙,礼貌地问了一句:“先生,需要我帮忙吗?”给白和璧按压着胸部的男人的眼皮都没抬起来,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刀锋似的阴影,他冷漠道:“不需要,救护车到了吗?”语毕,对方又低下头,极尽温柔地和身下的人唇齿相对,渡起气来。救生员也没辙,快速地打着救援热线,向游乐园的安全中心说明了情况,让总部尽快派救护车来送人进医院,并带上急救溺水患者所需要的aed等一系列救援器械。而这时,刚刚得知消息的林啸和宓鹏这才从自己的船上匆匆忙忙地跳下来,小跑到跪在地上的男人身边。还是林特助见呆在靳敖身边帮不上什么忙,就跑到旁边的工作站,里面被吓到的员工全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他立刻厉声对他们道:“救护车呢?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周围的员工们望着林啸,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从六神无主的样子恢复了些秩序,开始去催促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去找主管解决问题去了。宓鹏就呆在他表哥身边,担心地看着靳敖重复不断的动作和对方隆起的僵硬肌肉,他不禁出声道:“哥,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靳敖没回话,像是没听到身边人的问题,他似乎已经魔怔了,眼睛一动不动,只会给身下的人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见状,宓鹏也知道,现在最紧急的事情还是让白和璧清醒过来,正想转身去和林特助一起等待专业人士的到来,没想到救护车已经“滴嘟滴嘟”地闪着红蓝光来到了跟前。林特助和一群刚下车的医生护士迅速地小跑至两人身前,井井有条地开始实施救援。林啸气喘吁吁地对跪在地上的靳敖道:“靳总,医生已经到了!”一位领头的医生站在林啸身边,打算查看患者情况:“病人情况怎么样!?溺水后的心脏起搏有没有做?”靳敖看了他胸前的名片一眼,确认对方的医生身份后,才断了手中专业的动作,让医生来接管接下来的事情。那医生被他冷峻的眼神逼得回退一小步,咽了口唾沫,对跪在地上的靳敖道:“……接下来患者就交给我们吧,请您放心。”靳敖没回话,他用一只手臂撑着自己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避免自己妨碍到医生的抢救工作,见白和璧被医生护士用专业仪器当场检查生命体征,确定身体,又被送上组装好的担架床上时,才打算站起来,陪着白和璧一起去医院。男人似乎因为长时间跪地,血液不畅导致的腿发麻,他刚起身就往旁边趔趄了一下。身边的宓鹏本想扶着自家表哥,但是对方已经站稳了脚跟,又快步跟上了担架床,仿佛刚才一瞬的脱力只是幻觉。高大而沉默的男人握着床上人苍白的双手,低头看着对方的脸,留给宓鹏一个挺拔决绝的背影。跟在林啸身边的宓鹏还没收回要扶他表哥的手,他看见了这幕,叹了口气,这才明白自己表哥的真的深陷爱情这门学问之中,并且病入膏肓。直到把人送进急救室,靳敖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外界的感知这才回到身体上,酸痛麻木的感觉充斥全身,瞬间就脱了力,双腿一软,冷不丁就要趴在手术室门口,还是被身旁的宓鹏扶着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才缓过来。他保持缄默,赤裸着上半身,背后靠着冰凉的金属长椅,盯着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顿住了脚步,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莫名有些出神,眼神里还带着宓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宓鹏看靳敖浑身湿漉漉的,赤裸的上半身满是石子划出的血痕,仅存的裤子上还满是泥沙和贴在上面的水草叶子,于是把自己的包递给了靳敖:“表哥,包里有我的衣服,我和你身形差不太多,你先换上干净衣服,别着凉了,要是和璧哥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也会担心你的。”听到了白和璧的名字,靳敖这才像输对了密码的机器人,瞥了他一眼,拖着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身躯去洗手间换衣服去了。宓鹏还趁着他去换衣服的间隙,去问诊厅喊了值班的护士来看自己表哥有些异常的状态。刚刚换上衣服的靳敖被护士问了几个身体感觉方面问题,如实回答后,就被打包送进了诊室,被医生判断为肌肉拉伤,他还挂了瓶葡萄糖溶液补充体力。靳敖不愿在病房多待,便请求宓鹏搀着他举着点滴来到手术室门口,确认白和璧最终的情况。林啸正在手术室旁的连廊处打着电话,似乎正在和白和璧的父母沟通情况,电话里传来白父着急上火的大嗓门,断断续续的“我立刻到”。靳敖淡淡地瞥他一眼。对面的林特助刚挂断电话就对上了这个阴鸷的眼神,浑身一颤,感觉自己像个死人。好在对方只看了一瞬就收回了视线,让林啸得以喘了口气。靳敖低着头,开口道:“白哥……白总,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看着面前人似乎已经平静下的模样,林啸甩甩头,觉得靳敖刚才那种要将一切撕碎暴虐的眼神可能只是他的幻觉,战战兢兢地朝男人迎了上去:“白总还手术室在抢救,没出来,不过刚才的医生出来了一次,说白总情况还可以,应该等会处理完一些皮外伤就能出来了。”没等男人开口,林啸就憋着一股气朝他道谢,天知道他听到白总出事的消息,感觉天都要塌了:“靳总,真的非常感谢你能在这么危急的时刻,不顾生命危险救下白总,要是没有你,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靳敖垂下眼眸遮盖自己过于外显的情绪起伏,冷静道:“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白哥之前帮过我很多,可以说我的第二条命就是他给的,如果能用我这条命换他的这条命,我也觉得很值。”听到如此大的秘密和决心,林特助一时语塞:“这,这……”身旁的宓鹏也诧异地看着自家表哥冷峻的侧脸,这事他从来没听说过,他只隐隐从他父亲那听说过靳敖悲惨的过去,刚到他们宓家的时候,他还被靳敖冷漠固执的性子吓到过呢。怪不得他表哥对他未来嫂子情根深种,原来还有这层原因。他砸吧砸吧嘴巴,颇为有趣地看着林特助慌乱的表情和他表哥。看林啸说了半天这儿那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靳敖扯了扯嘴角,跳过了刚才的话题:“你刚刚在和白哥的父母打电话?”林啸:“……嗯,白董事长和白夫人马上就从s市那边赶过来了。”靳敖用手指轻点大腿:“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了,那你先去处理一下这次活动的事情,白哥现在出了事,你们白氏内部现在应该乱得可以,你可有得忙了。”林啸点点头,刚想说话,就被靳敖冷漠到阴沉的话语镇住了。靳敖收紧拳头,小臂上全是暴起的青筋,低沉道:“当然,乱也有乱的好处,那就是看看你们公司里到底混进了些什么人,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分清哪些人到底是不是对白氏忠心耿耿,别搞混了……动脑子想想,瞪大眼睛好好看,你作为他的特助,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林特助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吞下两个鸭蛋:“你是说……”他又瞬间朝周围望了一圈,确认没人在听之后,才敢接着开口:“你是说,这次白总落水不是意外吗?我们公司有内鬼?”靳敖闭目,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似乎在回忆他在船上的每一幕,试图从中找出疑点。“这次意外怎么会这么巧,隔壁区域的船刹车正好坏了,又恰好撞到我们的船上?假如这是有意的,那对方怎么知道你们公司内部的活动安排?而且,当时我可是记得白哥可是系好了安全带,一向十分严谨的他又怎么会漏系安全带?最重要的是……和我们同坐一艘船的那个年轻男人,曾经在我们坐过山车的时候碰见过,当时白哥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怀疑他可能就是导致他落水的直接人物。”听见这话,林啸直起背,眼神瞬间严肃许多,可还残存些犹疑,不仅是对他提出的一连串疑问的怀疑,还有对靳敖此时立场的打量:“我现在就去调查,但是白总这边……”靳敖看出了他的担心,他摩挲自己的手机,阴沉地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会在这里陪着他,一直等他父母到医院。并且,在把你们白总送进医院的时候,我已经已经把和我们同行的那个人抓到了……至于你,好好查查你们公司内部的情况。”林啸莫名听出了教导处主任训话的威严气势,这架势林特助只有在他们白总身上见过。高大的男人倚靠在长椅上,略小的衣服像紧身衣一般贴在身上,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贲张却不夸张,他扯了扯自己长袖的下摆,对林啸嫌弃道:“白哥就是心太软,太照顾你们了,什么东西都是自己包揽,把最棘手的部分留给自己,容易的给你们做,你们还嫌他冷漠无情。他不过就处理了几天私事,公司里就一团乱麻,还混进了些垃圾玩意,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现在他躺在病床上了,也该轮到你们撑起一片天了,要是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那趁早引咎辞职得了。”林啸干了这么多年白和璧身边的特助,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可还是被靳敖当成了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莫名有些脸热:“是,是的,我这边会查清楚,然后再和白总汇报的。”似乎因为讲了一大通安排,靳敖长舒一口气,用食指大拇指掐掐自己的眉心,开始赶客:“好了林助理,我这边会先照顾好白哥,再和那个年轻游客好好‘聊聊’,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再和你联络,你先回去处理公司里的安排吧。”林啸朝他点点头,然后提着自己的公文包步履匆匆地去订回公司的高铁票了。在一旁侧耳倾听的宓鹏从来没见过他表哥如此阴沉又焦急的表情,哪怕在他们的总部工作时,他都能保持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似乎不会被任何事情所烦恼的样子。没想到他回来到的没几天,对方就为自己的感情破了戒。还让他有幸见识了他表哥冷酷无情的一面。他甚至感觉,之前缠在白和璧身边整天笑嘻嘻的男人不过是他的一层伪装,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宓鹏戳了戳靳敖隆起的肱二头肌,感慨道:“哇哦,爱情的力量真可怕!”靳敖避之不及,抬起眼皮冷冷看他一眼,像赶蚊子一样,扫开宓鹏的脸:“别来烦我,你要是很闲,那就去楼下小卖部给我买瓶水回来。”宓鹏扁起嘴:“就会使唤人,怪不得追不到和璧哥!”靳敖活动活动关节,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威胁道:“你去不去?”宓鹏咬牙,迫于淫威,只好按照对方的安排去做,否则小命难保:“去,我去还不行吗?”靳敖冷漠道:“废话太多,快滚。”看着宓鹏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的尽头,靳敖这才举起刚刚亮起的手机屏幕,神色不明地看着上面的一条未读信息的摘要。“靳总,人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抓到了……这里是对方的资料,从园方提供的录像来看,可以明确是他推了白总……以及通过调查得知,他和白总早有渊源,这次袭击算是蓄谋已久……”靳敖食指指尖轻点这条推送里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