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对方似乎已经脑补到了什么,宋时笠了然道:“好了,你这个样子已经不打自招了。”靳敖还没缓过劲来:“真的有这么明显吗?”宋时笠哼笑一声:“你那点心思都写在你那张脸上了,我还看不出来?”靳敖:“啊……”但接下来,他却给靳敖泼了盆冷水:“冷静一下,目前同性恋日子还不太好过,社会上还是不赞同的声音偏多,哪怕了解也是带着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像我和我爱人,也是受了很多非议才走过来的,起初是家人的反对,不过后来被我们磨得软化了不少,这几年才好了一点;接着是社会的保守,有些人一听你是同性恋,好一点的就会觉得你和别人与众不同,和你保持距离,不好的,虽然不会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但是会在暗地里传你的谣言,举报你的作风问题,就因为你的性向问题而将你孤立,这种恶心巴拉的事情我们见得太多了……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我还是要说,你能承受社会舆论带给你的压力吗?能接受同性关系天然的不稳定性吗?”说道最后一句话,宋时笠严肃了表情,慎重道:“而且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确定对方也是gay吗?”两碗面都已经放得凉了一些,达到已经能入口的温度。靳敖端起碗夹起面,看着从筷子间滑落到只剩一根的面条,忽然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我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有很多。他从来都不知道白和璧的家庭情况,不知道他的喜好和厌恶,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gay。现在靳敖得到的一切,都是对方从指缝间漏出的微不足道的砂砾。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可以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靳敖盯着那一根孤零零的面条随风摇晃,心情有些低落。酒吧老板夹起一筷子面,继续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自己要对你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我只是提前和你打个预防针而已。”“不过也别太伤心,不知道就去了解呗,”宋时笠如疾风般把面条吸溜吸溜地全部炫完,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对着魂不守舍的大男生理所应当道,“哪对爱人不是从陌不相识开始才能到如胶似漆,异性恋结婚后离婚的都不在少数,你能遇到让你喜欢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地球这么大,让喜欢的人再喜欢上自己更是一件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记的事情,但是你不努力去争取,那这件事就永远没有发生的几率,明白吗?”谈过长时间恋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但经过对方的安抚后,靳敖的心情却奇迹般地好了许多。他诚恳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老板。”宋时笠毫不在意地“嗨”了一声,转而再招呼忙忙碌碌的碎花围裙服务员,让她再拿瓶度数低的冰啤酒来。他转头对靳敖道:“今天你不介意和我喝两杯吧?”靳敖盯着只有两三度标识的青绿色的玻璃瓶,道:“可以的。”最终,靳敖只喝了一小杯就没喝了,近乎整瓶啤酒都进了宋时笠的肚子里,吃饱喝足的男人嘴里还碎碎念着“自己对象看他一身酒气回家肯定会数落他”,靳敖看得一脸羡慕。靳敖把自己的前老板送上了计程车,自己转身朝岔路走去。他一个人纠结着宋时笠刚刚说的话,身体按照肌肉记忆沿着熟悉的小路,缓慢又安静地走回了家。……他喜欢白和璧吗?……白和璧会喜欢他吗?暗紫色的晚风鼓动着校服外套,卷走了青年情窦初开的繁复思绪。--------------------青年靳敖(背伤感语录):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一盘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白和璧:……别在这里花火文学。-写这章的时候,在听嵩哥的《温泉》,本嵩鼠墙裂推荐大家听一听。应该是本文最后一段2-3章的长回忆,之后的回忆应该都会在半章之内结束。chapter55欲望“小伙子,我看你脸靓,这才给你一斤青菜便宜几毛钱,要知道,我这都是自己种的菜,全部纯天然的,你要是不识好的话,我就要涨回原价了!”穿着粉色围裙、腰间套着零钱包的卖菜摊贩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靳敖不为所动,欲扬先抑,深谙砍价之道:“我也就看你家的菜新鲜,才来你这里买,但你也不能坐地涨价得太离谱……你看看,隔壁这家的菜还比你这里便宜了快三分之一呢。”似乎被隔壁小店里卖的同款菜心吸引,男生就转身要去其他地方买菜。小摊贩见靳敖仿佛真的要走,这才一咬牙,答应了靳敖的“狮子大开口”,两块五一斤的生菜按一块五一斤卖给了靳敖。看她那肉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割肉放血呢。靳敖对摊贩伪装出来的可怜几近免疫,毕竟菜市场里的摊贩就是欺负人脸生才会坐地乱涨价,像是他一个人买菜做菜了这么久,早就把菜市场里所有的食材的价格记得一清二楚,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感知出来。买完了最后一样拿来做白灼的菜心,靳敖抿着嘴,清点着自己蓝色塑料篮子里商品的种类,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出了嘈杂的晚市。买东西砍价精打细算已经成了他的生活本能。尽管白和璧给他用来支配的生活费,早就远远地超过了靳敖每天的预算,他想着普通家庭一日三餐最多也就一两百元到顶,于是向白和璧打了预算,申请一周对他而言堪称奢侈的伙食费。可他忘了,他的白哥可从来不是出生于什么普通家庭。当时,白和璧扫了眼对方“穷酸”的预算清单,没说话,然后足足给他在“家政”专用的银行卡上转了整整一万块钱。因此,靳敖深深体会到了社会的参差。尽管他极力辩解卖菜花不了这么多钱,但白和璧还是强硬地塞给了男生,并轻描淡写道:“要是生活费有剩余的,你就自己拿去花,你只要保证食材的品质足够新鲜优质就好,价格什么的没必要考虑。”这要再算上白和璧给他每月一万块的工资,靳敖一个月就能拿到三万多元。靳敖当然不可能占对方这么大的便宜,他表面上拗不过白和璧,但私底下还是把卖菜剩下来的钱全部存了起来,等到他高考结束再一并还给白和璧。他今天初次上岗白和璧家的家政,总得拿出点看家手艺。他都盘算好了,今晚给他做点自己的拿手菜。一边想着抓紧时间赶回家处理食材,他一边熟练地抄着小道,绕着城中村七歪八扭的小巷回家。菜市场这边的城中村人多眼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要不是今天和菜贩吵得稍微久了些,靳敖通常都不会选择从这里经过,而是从大道回家。穿着泛白外套的男生步履匆匆,侧身经过一片片被小广告“牛皮癣”污染的发霉墙壁,头顶上是住户们私自拉的各种天线,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鼻尖还萦绕着劣质洗发水的浓烈香气。他对这一切都太过熟悉。潮湿、阴暗、压抑,是靳敖自从家世剧变后体会最深的三个词,仿佛藤蔓缠住了他前半生。只要再经过几个岔路,他就能回到自家小区外侧的大路上了。忽然,靳敖顿住了脚步。他听到自己左手边的狭长甬道里传来了哭喊声,像是有人遇到了什么困难,正在嘶声力竭地呼喊着。高大的男生立足原地,犹豫片刻,还是朝声音的来源走去。他本来可以充耳不闻地转身离去,不沾染上一点麻烦,可是对方越加惨烈的呼声还是让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靳敖绕过脚边的黑色淌着泔水的垃圾袋,加快脚步往巷子的深处走去。没过一会,巷子里的呻吟声就清晰可闻。“……你要什么?如,如果是,是要钱的话,我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别,别打我……”另一个听起来粗声粗气的男声喘着气,下流的语气快从字里行间里溢出来了。“哼!贱人!出来卖的还讲清高,老子就是想要搞你又怎么了!?不就是嫌老子穷?”“不,不能在这里”靳敖终于到了案发现场。一个穿着打扮精致的男生正在被另一名看起来就像是地痞流氓的人单方面强制着,男生不敌男人颇为强大的力气,身上的衣裳全都那小流氓解开,裸露的胸膛被那人恶心地摸着,头发散乱开来,脸上的素净妆容早就被哭花了。靳敖第一眼看到被堵在墙角的男生时,有些眼熟,但眼前的事态已经荣不得他过多思考,他把菜放在干净的墙角,走上前去制止。小混混这才看见身形高大的男生,把身旁的男生推到地上,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凶狠。“你他妈是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靳敖没说话,他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小混混不敌身强体壮的青年,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的狠话就跑了。靳敖没理会对方宛如丧家之犬的威胁,冷眼对着地上默默哭泣地男生道:“你还好吗?”蹲在地上的男生抹了抹眼泪,抬起被捏得青青紫紫的脸,啜泣道:“我……我站不起来了……”靳敖不是很想碰他,但无奈之下,他还是把腿软的男生扶了起来,随后就去墙角拿了自己刚买的菜,准备离去。可这时,男生却想挽留他,满脸泪痕,少年音里还带着刻意的哭腔:“哥哥,谢谢你。”靳敖不经意地瞥他一眼。对方的眉眼有三分像白和璧的那份锐利,但那过重的脂粉涂抹的痕迹和对方身上风尘的气质,为那本该精致的眉眼增添了难以删去的落俗累赘,能让人很快地分辨出正品和赝品之间的差别。在对方仰头看他的时候,靳敖越看对方越觉得眼熟,他终于记起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熟悉了。对方好像是他们隔壁酒店的一个服务生,经常私下里陪着一些非富即贵的客人到他们酒吧喝酒,不论男女,荤素不忌,那意味不言而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所以靳敖不愿对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多加置喙,因此也就是默默地听其他人的八卦,这才对这人有点印象。对靳敖而言,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出手相助,哪怕这个人长得像不像白和璧,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都会帮助对方。可是男生还想纠缠,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哥哥,我想报答你,可不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我好……”可靳敖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对方这狐媚妖术对彼时心态还是钢铁直男的靳敖起不到任何,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让他觉得对方是不是眼睛做美容手术做失败了,因此才抽搐不停。靳敖打断他:“不用,你走吧。”语毕,便不再理会身后还在小声哭泣的男生。他冷漠而平等地对待一切人事物,就连救人也仅仅是因为他那几分心软,从这被欺负的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弱小无助的影子。只有他的白哥是特殊的。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长腿一跨,就越过想要和他交换联系方式的男生,冷淡地扫他一眼,转身走了。那时的靳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他还忙着要赶回家给白和璧做饭呢。靳敖怀抱着忐忑的心情,按照和白和璧约定的时间敲了门。清俊的男人开了门,身上还是一身商务装束:“靳同学挺准时啊,我刚刚回到家你就到了?我还没换衣服呢。”他给男生让了道,有些好奇地看着靳敖手里装满菜的篮子:“买完菜回来了?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