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的话,大概的原因只有白和璧把他当时写的信件,可能被当成什么垃圾随手清理掉了。毕竟这件事已经时隔四年了,白和璧也不确定,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颇为好奇地问:“所以,那封信的内容里写了什么?你离开的那天,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靳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害羞:“噢,你说那个啊……”白和璧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挑眉:“怎么?不能说?”“倒也不是……”男人垂着头不敢看他,耳根是红的,嘟囔道,“就是,如果要细说当时的情况的话,未免有点太羞耻了一点。”这人脸皮这么厚,居然还会有尴尬的时候?白和璧第一个不信。他无语道:“我连你全身都看遍、摸遍了,还有什么好羞耻的?只不过是你不想说而已吧?”“算了,不勉强你了,爱说不说。”语毕,白和璧就利落地转势要走。不出白和璧所料,在他转身的时候,靳敖就拉住了他的手腕,晃了晃,不让他走。靳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啊,我没有不愿意说的。只是如果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那封信的话,会显得我那时候真的很蠢……”白和璧偏过头看他,眼神里的含义很明确。高大的男人嘴唇嚅嗫,眼神闪躲,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眼神坚定地开口道。“白哥,既然你要听的话,那我就把当时的事情告诉你。”白和璧表示洗耳恭听。靳敖沉默片刻,就问了白和璧一个问题:“你那个时候,不是正在被司青舜追求着吗?”白和璧也默然地看着他,回想起了当时的发生的事。“那时候因为这件事,我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当时的那封信,主要的是我找了借口,想约你出来见个面来着的,”靳敖握着白和璧的手腕,说到这的时候一反常态地有些消极。在白和璧的眼里,靳敖此时四处躲闪的眼神,倒是残留了点对方四年前羞涩的影子。他扣紧了白和璧的手腕,继续道:“然后,想着抢在司青舜前面,先下手为强,给你表个白的……”四年前,仲夏。那时的靳敖刚刚因为母亲离开人世而伤心。那段日子也是他最为痛苦灰暗的一段时间,不过还好有白和璧陪在他身边安慰他,陪着他。在对方的缓释下,靳敖渐渐恢复了自己平日里的状态。这时距离他高考填报志愿结束,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和往常一样,靳敖走在花园的一处小路上,他提着买回来的菜,想着今天晚上是要给白和璧煲汤,做点清淡的菜色。可是他误打误撞地听到了邻居们的闲话。“……哎呀,你是不知道,住在十栋704的那个小伙子,原来是个同性恋!”10栋704,这是白和璧的门牌号。靳敖听到这句话,迟疑着停下了脚步,借着茂密的树丛遮掩身形,望向了正在嚼着别人舌根的两个大妈。一个大妈穿着一身艳俗的大红色,脖子上戴着条彩色的围脖,拿着小拇指指了指白和璧家的窗户,一脸鄙夷道:“喏,就是那家……”另外的一个卷发的大婶拍掉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嗨嗨,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那家的小伙子我也见过,也和和气气地打过招呼……再说了,人家可是网上说的“高素质人才”,考了s大的高材生呢!我看他挺正常的,也不娘里娘气的,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这你就不懂了吧?”红衣大妈嗤笑一声,十分有优越感,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尤其是这种所谓的‘人才’,表面光鲜亮丽,其实根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靳敖捏紧了手里的塑料提袋,想立刻冲上去邦邦给对方两拳,让她闭嘴。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用不善的眼神看着她们两个。大妈们的谈话还在继续。卷发大妈翻了个白眼:“哼,你说话要讲证据的咧!”“证据?证据我当然有,”红衣大妈撇撇嘴,“……就前几天晚上,那家的小伙子可带了另外的一个陌生的男人回家,两个人在停车场,我亲眼看着他们脸贴着脸,腻歪得很,不知道干什么腌事情呢!”靳敖惊愕地看着那个大妈,手里的袋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经由那个大妈的提醒,他很快记起来,前天白和璧的确让他休息一天,说是要在外面陪别人吃饭。可他从来没想过,那个“别人”可能是白和璧的男朋友。袋子落地的声音自然引起了两位大妈的注意。毕竟是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子,两人心虚对视一眼,红衣大妈喊了一句:“谁啊?”靳敖屏着气,没有出声,他这里树丛比较多,只要不是两人走到小道上,就完全不会注意到他的。两个人听了一会,一只黑猫从两人面前跑过,在她们面前撒了泡尿就跑了。红衣大妈看着野猫留下的液体,厌恶地捂着鼻子:“没人,好像是野猫吧,最近小区里的流浪猫越来越多了,真是脏死了!投诉了物业都不管用,真不知道物业收了管理费都拿去干什么了!”“行了行了,别管什么野猫了,”卷发大妈捂着嘴,“……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红衣大妈拍拍心口,眼角一拉:“当然是真的!两男的靠那么近,两个人都快黏在一起了,呕……我现在想起来都直犯恶心……”卷发大妈也“啧啧”两声,直呼:“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明明长得那么帅的一个小伙子,听说还是什么上市公司的总裁,却没想到要去当这么没前途的搅屎棍子!本来我还想介绍他我侄女的咧……”“可别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靳敖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他急匆匆拎着袋子,赶回了白和璧的家。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让他死心的答案。只不过一进到对方的家门,面对一身疲惫,但仍温和地向他打招呼的白和璧,他又问不出口了。他很沉默地处理了完了食材,机械地将做好的饭菜盛进碗里,随后就叫白和璧来吃饭。洗手的时候,他望了望厨房的窗外,夜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剩下暗紫色的云朵在天空漫无目的地飘荡着。空调开得很大,平日里26度的恒温空调让靳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发冷。在餐桌上,靳敖状似无意地问:“白哥……我能问一下,你前天没让我给你做饭的原因是什么啊?”白和璧夹起一条青菜,有些奇怪地反问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要陪人出去吃饭啊?”“啊,我忘了,”靳敖沉默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委婉的问了一句,“那……那个人是你的对象吗?”白和璧把青菜放在碗里,瞥了他一眼:“暂时还不算。”“暂时”还不算。只是“暂时”而已,那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白和璧的回复就应该是肯定的了?靳敖嘴里发苦,像是吞了黄连一样。白和璧又问:“你问这个干嘛?”靳敖回神,轻描淡写般地说了句“没事,只是好奇而已”,勉强笑笑,就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了。白和璧没多问,觉得靳敖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但他不在乎对方继续的追问。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大大方方地坦白就好。可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靳敖的问题,又疑心是自己敏感过了头,于是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但靳敖不是这么想的。在当天夜里,靳敖失眠了。他一整夜都没睡着,在家中的沙发枯坐了整个夜晚。望着窗外由深紫色渐渐变成瑰丽的灿金色,无边无际的黑暗被天边初升太阳撕扯开一条金黄的缝隙。靳敖慢慢地走到了门口的猫眼处,透过那一道小口,迷茫地望着白和璧的家门发呆,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对方一样。只是这次,白和璧并没有出现过。一次都没有。他凝视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直直射到对方的房门上时。靳敖想,失败也好,成功也罢,最后再博一次吧。……也许就会成功了呢?他一厢情愿地做着梦。花了半天时间,靳敖准备了一封很言简意赅的信,内容删删减减,大致是和白和璧约定了第二天中午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对方,希望他能够准时到场。在信的末尾,靳敖犹豫了很久,才加上了一句“如果有急事,不来也是可以的”。他在当天下午,悄悄地把这封信放在了对方的邮箱里。在下午,靳敖特地向白和璧请了假,他瞒着对方,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去珠宝店买了一对男戒。他已经觊觎这对男戒很久了。这对男戒朴素干净,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和设计,就是纯银的素圈,非要挑个最特别的点,那就是上面镶了一个小小的钻石,旁边点缀着两枚伴生的蓝宝石。但这是他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够买到的最昂贵,最能表达他心意的礼物。尽管购买时,柜台小姐了然的眼神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但好在他早已熟知白和璧无名指的尺寸,鼓起勇气向柜姐报了两人的无名指大小。他曾经趁着对方熟睡之时,悄悄量过对方的手指大小,为的就是这一刻。柜姐敲着电子账单,调侃道:“买来送男朋友啊?”靳敖红了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催促柜姐好好包装,不要有刮痕。看着大男生害羞的样子,柜姐笑,按照靳敖的要求把丝绒盒子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但没有再说什么来打趣他。靳敖提前了两三个小时,到了自己和白和璧约定的地点当时演讲典礼结束后,白和璧载他回家的那个巷口那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他坐在楼梯台阶上低着头,手里死死攥着他买的丝绒盒子。他就这么枯坐了大半天,天边的太阳从头顶一直向西偏移,他的影子也像时钟的摆针一样,用这段时间划出了一个越来越向里的弧线,直到最后与渐暗的天色融为一体。“啵”的一声,街道上微黄的路灯亮了,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自己的热闹和欢愉,也不会为他人的悲伤驻足停留。已经过了约定时间的两个小时了。他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