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岐之泠抬起了头,原来木然的眼神变成了骇人的冰冷,他也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方向却是去往楼下。
还没有到落锁时间就遇上这样的突发事件,院内一片忙乱,好些病人的看守都不见人影了。于是,当苏苜经过昏暗的活动室的时候,就看见了跳脱衣舞的,有挠墙吃脚的,有狂笑不止的真真是群魔乱舞。
挠墙的还是当时为了给岐之泠腾出房间被拽出去的老熟人,他似乎是个画家,画笔是自己的指甲,指甲慢慢抠掉了,所以现在用的是烂了血肉的手,抠在墙上发出渗人的声音。
苏苜却突然觉得,有人在偷偷看她。
她转眸对上了黑暗角落里一张稚嫩苍白的脸,是个头发散乱的小女孩。她明明抱着洋娃娃在低着头看着她笑,可笑容却弧度诡异,那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也格外的大,布满了红血丝。
要不是明白自己是一只鬼,苏苜觉得这会儿她可能已经被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突然,小女孩抽出她的蜡笔,转身人就紧紧地贴到阴暗的墙角,一边偷看她,一边在雪白的墙上涂鸦。
苏苜只是一瞬间被吓到罢了,她知道小女孩应该是病人之一,又自恃自身实力谁也不惧,见小孩似乎是要画她就有了些兴趣,跑了过去,小女孩在一边瞪着凹陷的大眼睛看她她也不在意。
“把我画好看点。”苏苜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
就见小女孩居然点了点头,苏苜这才舒心的笑了。
视线移到了墙上,苏苜神色一滞,这里用各种颜色的画笔花了许多小人,每一个都诡异可怕,深得抽象派的灵魂精髓,颇具灵异世界的恐怖内核。
这个画风她还是别抱希望了吧。
很容易发现的是,墙角大多是白黄灰三色的小人,底下似乎是不久前才新画的,是几个黑不溜秋高矮不等的小人,苏苜指着第一个没有头的小黑人:“它是怎么样的?”
小女孩的声音很小地说道:“丑。”
苏苜又指了指自己:“我呢?”
“姐、姐姐,美。”说完,小女孩还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苏苜心花怒放,决定要罩着她了,又一起聊了聊天,问了她的名字叫悦悦,苏苜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等她抵达顶楼的天台,围观的众人都觉得身边有一股强大的冷风吹过,站在栏杆外的中年男人的身体也是一窒。
苏苜看见65号病人的身后一个黑色影子,是完整的女性人形,有着姣好的曲线,她贴在65号病人的后背,弧度诱人的唇瓣在他耳边,似乎刚刚还正在蛊惑引诱。
空气中像是有着一瞬间的凝滞,黑影似乎是看苏苜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动作,才继续了刚才未完的工程。
她趴在65号病人的背上,用黏腻的嗓音,在他耳边呵气撒娇:“我的东西就掉在这下面,帮我下去找找吧?”
当然,这只有苏苜和65号病人听得到。
男人眯着眼睛脸色潮红,像是做着什么梦,在享受一般地傻笑着,闻言握着栏杆的手松了松。
围观的人群见此很是激动,65号病人的主治医生站在最前面,欣慰而鼓励地看着自己的病人,而他身边的院长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暗自猜想着病人的家属这回会给他多少酬谢。
苏苜一只鬼看着这样的场景都觉得惊悚——试想,明明一个生命即将在“白衣天使”的面前陨落,可天使们却个个咧着嘴笑,鼓励地看着他,就等他跳下楼摔成一摊血肉以后,为他欢欣鼓舞地庆贺。
黑沉寂静的夜空下,他们的白衣如同送葬招鬼的死白色幡布,和他们一个个诡异的笑容一起,在天台自下而上的灯光映照下,不亚于一部惊悚恐怖片。
终于,65号病人在黑影的蛊惑下跳下去了。
那是很大的一声巨响。
可人群的欢呼声和祝福声更响。
苏苜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向下望去,一望无际的黑暗如同深渊,她将阴力附在眼睛上,慢慢看清了地下的场景。
黑影已经从血肉模糊的尸身上爬起来了,她自言自语地四处低头寻找:“咦?我的头呢,我明明记得就是掉在这里”
她突然抬头远远地看向了苏苜:“你看见我的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