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李斯走近了一些。
他看着机杼在妇人手臂的推动之下做往复式运动。
那一根又一根的麻线,便在这简单的往复式运动之中出现。
一切简单而又富含了某种难以言明的规律性。
赏心悦目。
李斯大脑有些宕机。
他只本能一样的盯着那机杼的运动,盯着那麻线。
一根又一根的线条运动着,仿佛谁人咧开的大嘴,无声的嘲笑着他李通古的无知。
李斯呆呆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他现在大概知道面前这群农会的人听说他要来查探库房,面上为何是那样的表情了。
一切都很正常嘛!
不正常的只是他李斯而已。
妇人们目光投了过来。
她们拘谨看着李斯这位安陆县农会的会长,看着这位楚国来的高贵士人。
李斯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们忙,我就来看看你们的进度而已
他有些羞愧。
自己像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猴子,擅自的以自己狭隘的思维去度量人的思维和行为。
李斯快步走了出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一处农会,与之前他曾经待了两个多月的那一处农会,很多地方是一样的。
他用来授课的那一处教室,在外型上,不就是跟这一处厂房一模一样的吗?
在那里住了两个多月看过那么多次账册,但是注意力却全只在各种政令、各种辞令之上。
李斯在这一刻忽而想起了自己前面两个多月的经历。
他在那农会里待了两个月,其实从未主动去了解过人们的生产生活情况的。
他的目光集中在制度、集中在咸阳发来的命令、集中在可以充作战兵的那些兵士们的身上。
因为那些人在李斯的眼里,才是值得注意的。
至于一般的平民。
他们种麦子还是种豆子,李斯都不关心。
这一刻的羞愧,使得李斯完全的警惕起来。
六倍!
整整六倍!
妻在家中搓麻线搓得手心满是褶皱,但这里的人,她们根本不用搓,就是不搓,她们做活的速度,也是妻在家卖力做活的六倍!
只纺织一项,都有六倍。
那么其他的呢?
李斯开始注意到这些了。
他于是深深呼吸,不敢自己再妄加揣测,而是对着身边的人说道:速速带我去看一看。
李会长,您想看什么?本地的兵士们纷纷露出好奇神情。
他们觉得李斯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李斯听到他们的问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激动,于是说道:我想要看一看你们都如何处理纺织的整个流程。
哦,这个啊。兵士们释然:李会长您请跟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