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鲁之中不存在需要特别警戒的人才——席尔梅斯是如此认定的。既然马西尼撒那种小人物都能被称作“密斯鲁第一勇将”,其他人就更不值得一提。然而这仅仅是对国都亚克密姆的观察,在南方边境地带,仍有虎视眈眈地窥视着机会的危险野心家。
席尔梅斯被布鲁汉拉到船楼的隐蔽处。虽说躲藏在该处能够免受火箭的直接攻击,但船楼上部的一半已被火焰包围,喷出或白或黑的浓烟。其他船只也是同样状况,峡谷间笼罩的浓烟化作灰色的风,从上游一直吹到下游。讽刺的是,浓烟遮蔽了弓箭兵的视野,邱尼普只得下令停止射火箭。大约是打算待烟雾略散去几分,再重新展开攻击吧。
席尔梅斯的肺部和心脏似乎都快炸裂了,但他还是用眩晕的眼睛扫视了四周一圈,发现毕普罗斯就在他的身旁,颤抖得犹如一只落水狗。席尔梅斯用尽全部力量,抓起对方的衣襟。
“毕普罗斯,我知道你没有欺骗我。”
“既、既然如此……”
“同时,我也明白了你这家伙压根派不上用场。只要看到你兄长的行动,就明白你连人质都做不了。”
“……咦?!”
“既然如此,你的身份就是背叛新王陛下的逆贼一族,完全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毕普罗斯发出“哇”的惨叫声,尽可能迅速地扭转身体。然而,他的退路已经被堵住了。
巴拉克和帕尔斯人赛比克双双拔剑而立。他们的双眼都因浓烟而充血,形如快要哭出来的婴儿。席尔梅斯挥动手腕一声令下,巴拉克和赛比克同时向前进、刺出佩剑,贯穿了毕普罗斯的胸膛左右两处。
“为、为什么我要被……?”
毕普罗斯同时吐出血沫和疑问的语句,随即在甲胄的嘎吱响动中横倒在甲板之上。布鲁汉用特兰直刀刺穿了他的咽喉,给了他最后一击。
从毕普罗斯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没有被杀害的理由。他沦为了横遭惨败的席尔梅斯一党泄愤的道具。
在此期间,船上的火势持续增强。就在不幸的毕普罗斯咽气的瞬间,席尔梅斯就已经把他忘到了脑后。他们必须设法从烈火中逃脱,并且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看不出狼狈和恐怖感地、把全船队的损害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地平安返回国都亚克密姆。若做不到这点,席尔梅斯以“客将军克夏夫尔”的伪名确立的霸权将在不名誉的包围中消失,如同密斯鲁名言“沙漠中的降雪”那般消融殆尽。
“不要慌!不要乱!”
席尔梅斯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在几乎陷入错乱之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下达了指示。
“船只不可能再靠人来开了,就交给水流吧。这样一来,船自然而然地会流到下游离开峡谷。在离开峡谷之后,所有船只靠岸,全员登陆,重新编组军队进行陆地反击战,听懂没!”
对水上战完全没有经验的席尔梅斯下达了如此的指示,将军们大声领命,随即密斯鲁士兵们纵横地挥舞小旗打出旗语,向其他船只传达命令。
席尔梅斯的船队乘着水流,开始急速脱离峡谷。船只彼此接触、冲突,在火焰和浓烟之下逐步远离敌人的陷阱。
“还有火,快灭火!”
席尔梅斯如此大吼。在面对最糟糕的情况时,他打算跳入河流,从必死之地脱逃。在游泳之前需要脱掉甲胄,他本人也不是特别擅长游泳,但比起火焰,水流根本算不上什么。
话虽如此,若贸然跳入水中,还会有被推到彼此拥挤的船体中间压伤的危险。更何况河中有鳄鱼,它们静待着比河马容易杀害、且比河马来得柔软的猎物靠近。
约三支箭矢划破狂风,瞄准席尔梅斯飞来。席尔梅斯条件反射地一扬剑,三支箭变作六支落到了甲板上。相比火的恐怖和水的困难,箭矢的威胁根本什么都不是。
恢复了些许的冷静之后,席尔梅斯开始咬牙切齿。在陆战中威风赫赫的席尔梅斯,完全没有设想过水面上的战斗。在他看来,船只不过是搬运军事力量的手段,但他的预测在敌人的先发制人中全体消失殆尽。
“太大意了,你这蠢货……!”
席尔梅斯狠命叱骂自己。他从未听闻南方军都督卡拉贝克的长子邱尼普是个如此狡诈的人,就连毕普罗斯在生前都很显然地对兄长怀抱轻视。所有人都被邱尼普欺骗,谁都没看穿邱尼普雌伏的真相。毕普罗斯遭受了轻视兄长的报应,而下一个接受报应的莫非会是席尔梅斯?
开什么玩笑。
席尔梅斯透过变弱的烟雾遥望断崖上方,并留意到了某件事——假如这场奇袭是引诱席尔梅斯离开国都的圈套,那么“东西纳巴泰两军攻击阿卡夏”的情报或许也是一派谎言。
iii
席尔梅斯很快否定了自己内心生出的疑惑。东西纳巴泰联手攻击阿卡夏的战报是经由毕普罗斯口中说出的,而席尔梅斯对于毕普罗斯的才干评价甚低,低到能够轻易杀掉他的程度,因此自认不会被他所欺。毕普罗斯的演技没有高超到能让席尔梅斯轻信那种似是而非的谎言。
那么,纳巴泰攻击阿卡夏果真是事实?若真如此,应当在阿卡夏打防卫战的邱尼普又该如何进出第一峡谷,并对席尔梅斯的船队发动奇袭,他耍这些阴谋诡计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就在席尔梅斯大惑不解的当口,船队急速向下游奔去。然而,他们是以船尾在前、船头在后的姿态,在强烈的力量下一路奔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