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羽按捺心绪,想到即将到来的上元节,她忽然拿捏不准,自己是否可以将先前完美无缺的关系维持下去。
朝思暮想的未婚夫出现在眼前,她纵使恪守礼仪,也无法滴水不漏地控制神色间流露出的情愫。
他会反感吗?会不会……因此对她避而远之?
“清羽。”颜珞笙拉住她的手,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仿佛洞悉了她心里所想,“你是我阿兄的未婚妻,很快就要被他娶进门,你可以对他存任何心思、做任何事,这本就是你的权利。”
她压低声音,揶揄道:“旁的不说,待新婚之夜,你们难不成也要如此‘泾渭分明’地度过?”
“阿音!”聂清羽满面通红,她虽是闺阁少女,但对某些事情却并非一无所知,脸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她唯恐颜珞笙继续调侃,匆匆答应了上元节出行。
颜珞笙所言不假,她无法永远逃避,成婚后,她总要学着与颜玖竹朝夕相对。
转眼间,元月十五如期而至。
傍晚,聂清羽依照约定来到颜家。
进屋拜见颜晟夫妇时,她望见了站在一旁的颜玖竹。
他穿着便于行动的窄袖劲装,身形挺拔矫健,战场的刀光剑影洗去了少年的青涩,精雕细琢的五官轮廓却还是她最熟悉的模样,目光相对,他笑了笑:“聂小姐,别来无恙。”
他的嗓音温润如玉,曾经无数次徘徊在聂清羽的梦境中,胸口有什么急促跳动,她心虚地移开视线,想起颜珞笙的劝慰,复又抬眸,微笑道:“承蒙颜公子挂怀,我这厢诸事安好。”
记忆里清澈如山泉、眉梢眼角稚气未褪的少女,不知何时已悄然出落得亭亭玉立,颜玖竹捕捉到她稍纵即逝的神色变化,心头一软,念及父母在场,忍住没有再做寒暄。
颜珞笙将一切收归眼底,笑道:“天色不早了,阿爹
,阿娘,我们先行告辞。”
火树银花,良辰美景,有的是时间给他们慢慢叙旧。
三人作别颜晟夫妇,乘车骑马,朝市集的方向驶去。
上元佳节,难得不设宵禁,街道熙熙攘攘、繁华如织,耳畔飘过人们的欢声笑语,夹杂着小贩的吆喝叫卖。
车驾停在望云楼,颜珞笙与聂清羽相携而出,目之所及,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阿兄,”颜珞笙牵着聂清羽,走到颜玖竹面前,狡黠一笑,“清羽就交给你了。”
“阿音……”聂清羽下意识抓紧她的手,却终究晚了一步,颜珞笙转身径直走向另一人。
聂清羽适才发现宣王的身影,正想着过去行礼,他已与颜珞笙并肩离开。
两人自然而然地十指交缠,彼此相视一笑,一举一动有着不言自明的默契。
聂清羽不禁发怔,直到颜玖竹询问:“聂小姐,可要去别处逛逛?”
“好。”她轻轻应下,与他一同汇入人潮。
月上中天,灯火如昼,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原本还算宽敞的道路竟显出几分拥挤。
聂清羽对于上元节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那些年母亲尚在,每逢元夕,都会和父亲一起带她出门赏灯。母亲出身将门之家,却是饱读诗书、聪慧玲珑的当世才女,她与父亲联手,总能轻而易举地解开那些令旁人绞尽脑汁的灯谜。
她被父亲抱在怀中,兴高采烈地拍手喝彩,接过母亲递来的奖品,一盏做工精致的荷花灯。
后来母亲病逝,父亲带她来到京城,却再没有携她看灯,仿佛害怕睹物思人,勾起心中感伤。
聂清羽仔细收藏着已经褪色的荷花灯,那是她对母亲及上元节的珍贵回忆。但某次,年幼的庶弟和庶妹跑来她的院落,出于好奇,趁她不备点燃了那盏灯,失手将它烧成灰烬。
她怕父亲为难,没有让他知晓此事,在夜深人静时流着眼泪把残骸埋到庭中树下。
盖上最后一抔土,中元节彻底化作她记忆深处杳不可寻的模糊光影。
此刻,她望着满街热闹喧嚣,恍若时空倒转,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几名孩童你追我赶地奔来,其中一人脚底打滑,不慎撞在聂清羽身上。
她全无防备
,当即一个趔趄,原本做足了摔倒在地的心理准备,手臂却被人握住。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稳住身形,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颜玖竹不着痕迹地放开她:“当心。”
“多谢公子。”聂清羽垂眸掩去莫可名状的怅然,不料下一瞬,他的手顺势下滑,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里人来人往,容易走散,多有得罪,请小姐见谅。”颜玖竹低声解释道,见她没有抗拒,手指稍微收拢几分,适时转移话题,“前面是猜灯谜的地方,聂小姐看得目不转睛,不妨过去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