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益的心是暖的,他的话劈不出伤痕,而显然,并不是……不过刺探到了信息,殷姜却不想和这位前男友过度纠缠,他笑了一下,转身错过人而去。跟着他的保镖已在身侧,姜益看看他,又看了看殷姜身边跟着的大批人马,他站着没动,等殷姜的背影过去不见了,他转过头,朝前来介绍功能的产品服务微微一笑,接而跟人谈笑风生,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殷姜继续逛他的展区,去了他之前就想去的几家公司了解详情,不过没再多逛,了解完自己的工作任务之后就回了公司。之后一连两个月,殷姜并没有再接到姜益的电话,但偶尔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姜氏的处境一次比一次恶劣。姜董想借别人的势,但人家是想吞他的真金白银,引虎入场后姜老板的主导权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等殷姜再收到消息,就是尘埃落地,姜氏的主导权异位,姜氏易主。殷姜收到消息的时候,震惊得半天没动,他想过姜益的冲动会给姜益带来很多的问题,但没想到,姜氏会易主。他一直没有参与这场无声无销烟的战争,连知道的消息都是被动入了他的耳朵,他从没有主动打听过,但这个消息一出来,他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才知道姜益跟人打了一场大战,最终还是输了。接下来姜益即将要廉价变卖国内的资产,以得到资产能转出国内的渠道。这鬼要滚了。连国都要换了。这速度快得殷姜在一收到这些信息后又是半天回不过神来,在脑子里疯狂复盘这次事件走向这个成因的决定因素是哪些,这时,一个给姜氏做高级顾问的也算是他老朋友的人给他打过来了电话,一看到是这个人,殷姜马上接起,听那边道:“殷姜,我听说你出来打听消息了。”“对,我刚收到部委各项股权超过姜氏的消息。”因为对方是为姜氏工作,殷姜打探消息没有打探到他身上去。“沉不住气了?”对方笑着道。他那口气,是变相夸殷姜太沉得住气,这时候才出场,殷姜回道:“不敢参与,还有我家那口子的职业,我避嫌都来不及,只恨不能天天隐身生活。”那边之前跟殷姜那口子差不多身份的老大哥叹了口气,“你一直节奏把握得很好,你在姜氏那几年,基调就划分得很清楚,从不允许出现红线问题,让人放心,也让上面放心。”殷姜默了一下,没说话,听那边接着又道:“姜董可能也是不想在国内干了,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转移了很多钱出去,要不是这次查出来,我们还以为他这几年真在外面安心养病了,不过也是,和真王子交往,也得干点事,让人瞧得上是吧?”殷姜的心一下坠到谷底,这老鬼是要把自己玩死啊,他的眉头情不自禁皱起,声音都放轻了不少,他小声问:“没信任感了?”“没了,允许他连人带钱安全出去,就是最高线了。”那边嘲笑道:“姜董以为会有很多人舍不得他,还想拿捏别人,结果上面连他人都不要,让他出去风流发达,结果他却懵了,就跟当年你不要他,让他随便浪一样,不过可能老了,嘴没以前硬,早上还找了我过去,问我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但怎么可能,人家是查出问题铁了心进来姜氏收拾他的。”“我也没跟他说他找你,找你也没用,你不会趟这个浑水,要是你还和他在一起,你还有点可能,但要是你和他在一起,怎么可能走到这步。”对方淡淡道:“他这些年在自己的那个位置站得太高了,同样高的地方不去看,低一点的地方他又看不上,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他都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他的也不知道,黄德尚他们更是让他有一种你们都在老子掌握之中的自信,跟他争啊吵啊的人是真没有了,殷姜,太可惜了,他的心思要是都放在工作上,只要他走一条稍微正常一点的路,姜氏不会崩得那么快的,他会出很多成绩的。”对方的口气很淡,但里面藏着比真正的痛心疾首还要沉重的心痛与愤怒。“站太高,都接受不了指责。”殷姜回道:“我和他过了那个年纪,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我的需求是单偶配制,他太喜欢多偶,三十岁之后,我和他在一起连呼吸都是冲突的,但是有一点我知道,他是不想出去的。”“他早就做了选择,殷姜,他为自己做了选择,这不是他想不想,而是他已经做了。”对方顿了一下,问道:“你是想救他吗?”“不,”殷姜苦笑,回道:“我只是觉得命运很神奇。”殷姜到现在自认为他在一定程度上是懂姜益的,或者说,他以为的姜益,一直都是想在国内生活的。他们曾出去旅行过,外面的风景再新鲜,他们也并无向往。土地是人们的归属,年纪越大,越眷恋有着自己最好记忆的地方,生理和心理都想呆在最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年纪一大把的,去外面厮杀,姜益也不一定会失败,但终归那是一片无法让人无忧无惧的陌生地域,他得像个年轻骁勇的王一样征战到死,才能拥有一定的地位和生活。爱人再是一朵花,他也只能摘取美丽,只能加重他生活的负荷,他选择的爱情是一项消耗品,并且还是件奢侈的消耗品。病痛之后,还要为生活奔波,这就是姜益为自己做下的命运……这是殷姜都不曾想过的可能。“唉,”老大哥在那边叹气,“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您说。”“黄老出卖了他,部委的进场,有他的推波助澜,他以自己为饵,救下了他儿子。所以,姜益现在是连朋友都没有了,他身边那几个人,有几个很不干净,为了戴罪立功,有的没的都往他身上推,殷姜,我不是为他说情,有些麻烦我已经替他解决了,还有一些,我需要站在你那边的人的帮忙,你这边,手能抬一下吗?”老大哥打这通电话,用意就是奔这个来的了,殷姜没有犹豫,“能。”“感谢,这次姜益把善后全权交给了我处置,嗯……”老大哥沉吟,隐下那些再说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语,简洁有力道:“殷姜,我很高兴,你还是你。”殷姜笑了笑,没回话。他其实早不是他了,在人生无数次的挣扎与博奕当中,他都记不住年轻时候的自己有多天真软弱了,他并不是生来就是这么强大稳定,他曾寄望依托过别人,他曾在别人的身上赋予自己想要的意义,为此,他迎来了曾让他失声痛哭的创伤;为此,他重新认识寻找自己。哪还是过去的殷姜啊,他的每一份从容不迫,都是建立在爱而不能求而不得的过去之上。“我代表姜益感谢你。”老大哥说完,挂了电话。殷姜挂了电话,叫来了于之弦。他跟人承诺会抬手放姜益一马,那是承诺不会火上浇油,但工作不能落下,姜氏权力更替有可能落下来的馅饼他得接住了。看不到他也要去伸几双手去接一接。挣钱嘛,得积极主动,化不可能为可能。殷姜全情投入工作,半个月后,他再次接到了姜益的电话,姜益在电话里面对姜益的话,殷姜选择了沉默。对于姜益那些怨恨与愤怒,殷姜早早就学会了自我消化,而他又足够幸运,人到中年的生活笃定又沉稳。他生活一个稳定的环境里,过去的阴霾没有滋长的环境,那些残留在身体里的压抑和委屈也在另一个人提供的强大磁场里也得到了细物润无声的释放,他是幸运的,他体会到了感情,也拥有了爱。他曾经试图,想让姜益成为那个和他走到最后的爱,他努力又认真,一片真心,但还是因为对方的不愿意,他们渐行渐远,远到殷姜看着姜益,就像看着一个老朋友和一个老敌人,但再无面对老情人的心疼和爱意。所以,他的孤独与自己无关,他无话可说。姜益等了等,没等到回话,他在那边轻笑了一声,道:“殷姜啊,屈哥说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没有变了少年模样的人,想想,也是啊。”殷姜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强,不想承认的事不承认,不想接受的事就不接受,他的对抗,显化在他倔强的态度里。他从不哄人,永远忠于自己。姜益也说自己没有变,殷姜还是沉默,他没有向“外人”解释自己的想法。没几秒,他又听姜益在对面淡淡道:“这些年,就像此刻,你从来没有跟我对谈的欲望,哪怕我躺在病床上,你都像是戴着一副冰冷的面具在审视我,就像判官看着老罪犯,等着罪犯重新犯错,再高高在上宣布他的死刑……”这就是安德靠近他,他选择了这位热情又炽热的年轻人,他身上太冷了,心也是,他每天绝望又愤怒,只想看看殷姜知道他再次被放弃后的脸孔……但等到给殷姜打电话告知那一天,他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殷姜不会在意的,他自以为是的判官,那是自己在审判自己,是自己的心魔,一直在审判自己,而殷姜其实早就知道了结局,他远比自己还要了解他。说来也是,他在自己身上吃够了苦,受够了折磨,太知道他姜益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殷姜还是没说话,姜益累了,倦了,他靠着墙壁,感受着自己那破碎的心脏慢慢沉淀,慢慢慢慢,它似是变成了石块。他对着手机说:“我没有出你所料,对不对?”是的,但殷姜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我们的缘分,早尽了。”人与人之间的爱再多,但伤痛是有痕的,也是有限的,如果两个人之间的伤害超过了其中一个人所能负荷的分量,再多的爱,也无法让这两个人在一起。只有分离,结束,就像从不曾爱过一样,相忘于江湖,芸芸众生中相遇的两个人从芸芸众生中分离,再也不见,让鸟成为天空那边的鸟,让树成为大地这边的树,鸟儿再也没有栖息树身的可能,才是这两个人最好的结局。爱比死冷,是爱里所产生的伤害,比真正的死亡还要残酷冰冷,不可更改。“呵。”姜益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等殷姜接到安德打来的电话,就是确认他们吃饭日期的,安德问他和周宁君什么时候有空,还没等到周先生回家的殷姜回道:“我家周先生这两天还在上班,不在家,如果只约我,我这几天都有空,你们确定好时间通知我时间地点就好。”安德在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依旧操着一口流利的龙国话道:“我想等到周先生回家了再邀请你们,可以吗?”殷姜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