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大雪初停,太阳初升,如冰窖里燃着的灯火,白惨惨的,没有一丝暖意。
七八辆马车拉着行李,停在辅国将军沈府门前。
车夫捏着马鞭,踌躇再三,终是轻声回禀:“姑娘,只角门开着。”
沈樱坐在马车当中,挑起车窗上厚重的青绸帘子,抬眼看过去。
威风凛凛的辅国将军府,大门、侧门皆紧闭不开,唯左右两个角门开着,有下人进进出出。
沈樱放下帘子,闭了闭眼。
踏枝心里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嘴里发苦。
今日天色未亮,她便遣人来过沈府,言明诸事。沈府这副闭门谢客的模样,岂不正是在针对她们姑娘?
难道不做皇后、贵妃,姑娘便不是沈家的女儿了吗?
别人家瞧不上姑娘也便罢了,沈府是她的娘家,沈将军是她生父,竟也如此拜高踩低。
委实令人心寒。
沉稳如踏枝,此刻仍是忍不住,气怒地扯了扯沈樱的衣袖:“姑娘,沈家既然容不下我们,我们不如就往玉芍园去。”
沈樱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已非皇室中人,岂能居于皇家园林?”
还有些话,沈樱没说出口。
若不在沈家门前受尽折辱,某些人又岂会知晓,她到底受了何等刀斧加身的委屈。
她轻轻拢了拢身上狐裘,略一整理发髻上的步摇,用极轻的声音道:“下车吧。”
沈家可以把芙蓉园的马车拒之门外,总不能对她这个沈家的女儿也置之不理。
不提“情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讲究“脸面”二字,沈既宣便不会放任她在大门口久站。
踏枝抿紧了唇,心疼地看着她:“姑娘,大庭广众,您……”
沈樱未置一词,踩着软凳下了马车,衣裙拂过素白的雪地,缓缓走向沈府大门。
她明白踏枝的意思,是觉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实在损了她的体面。
但事已至此,她于京都内外,又何曾剩下半分颜面。
停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沈樱示意仆从敲门。
踏枝心底带着怒气,将大门拍的砰砰作响。
停了片刻后,大门“啪嗒”响了声,门闩被几个仆卫合力取下,被人从内被打开。
沈樱抬眼望去。
沈府管家张瑞穿着厚实衣袍,双手揣袖,从里走出来,敷衍行礼:“大姑娘安,进来吧。”
沈樱没理会她,提起裙裾,踏过门槛。
张瑞命人关上大门。
沈樱顿下脚步,侧目问:“父亲呢?”
张瑞这才用正眼看人,皮笑肉不笑:“因着姑娘的事儿,主君与主母都气病了,在屋内养病,今儿特意嘱咐我直接带姑娘回院子,不必前去请安了。”
沈樱静静看他片刻:“是吗?”
张瑞揣着手:“不敢欺瞒姑娘。”
沈樱低头讥讽笑了声,径直沿着熟悉的路径,走回自己未嫁时的院子绿芙院。
张瑞站在背后,望着她的背影,搓了搓手,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转过头,往正房回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