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忍耐下来照着原先安排的提起酒壶悄然转动隐藏于壶柄上的机关释放藏于壶底的药粉融入酒中。一切待定只等那两人比试结束便可顺理成章地敬沈漪一杯。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口,沈漪便是入瓮之美,难逃今夜。诸人的注意力都在沈漪与江宁的比试上,谁也不会注意到李竟敢当着两大掌门公子的面做这种小人行径。他却忽略了此时站在谢公子身后的夜离雀。她行走江湖多年,什么鬼蜮伎俩没有见识过。李此举落在她的眼底,无疑是三岁小娃的把戏。真是不让人省心。夜离雀轻咳两声,提醒谢公子注意。谢公子回头看她。夜离雀微微弯腰,凑近谢公子耳边低语了两句。谢公子脸色微沉,忍不住多看了李一眼,眼底皆是鄙夷之色。萨珠注意到了谢公子的举动,笑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谢公子佯作愧疚,答道:“适才我这侍婢提醒,今日这些酒掺杂了普通酒,想来必是负责今夜酒宴的官员中饱私囊了。”朝廷积弱多年,官员中饱私囊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这宴席既是以皇子的名义摆下的,竟还敢做这种手脚,实在是没把卫谢放在眼里。萨珠假意安抚道:“我等皆是江湖人,尝不出酒的好坏,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此事可是大事,不可不办!”谢公子忽然拍桌而起,中间比试的两人已经拆过十余招,突然听得谢公子出了大动静,当下停下比试,像谢公子这边投来了目光。谢公子朗声道:“今日诸位大侠齐聚此处,在下惭愧,未能以最好的酒水代之。”说着,他举杯对向群雄,“当以此酒,聊表愧意。”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群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既然皇子都敬酒了,他们岂可不饮。当下众人跟着喝了一杯。谢公子再道:“来人,将州府中最好的酒都拿上来!把宴中这些酒都撤了!”李与李伯陵听到这话,顿时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尤其是李,没想到谢公子竟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搅局,更是对他恨上加恨。只是谢公子是主,主人都说了话,宾客岂能置喙?于是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婢女们上来,将酒壶一一收走。谢公子等婢女们置换了全部的酒壶后,举杯再与众人饮了一杯,歉声道:“打断二位比试,是在下无礼了。”沈漪与江宁怎会与谢公子计较这些,当下点头示意无妨。“为表歉意,我这儿有块上好的黄龙玉佩,今日胜者,我便赐他此物。”谢公子将腰间悬着的玉佩拿下,往桌上一放。这黄龙玉佩可是皇家之物,价值连城。沈漪并不在乎,可江宁的眼睛已有了血色。如此上好的玉佩,他势在必得!李重咳两声,旁人以为是他在提醒江宁,注意分寸,江宁却知道那是少帮主给他下新的指令。为保今夜万无一失,酒壶内有玄机,江宁的衣袖底下也有玄机。倘若沈漪拒酒,江宁藏于衣袖底的粉末便是第二重保险。江宁向李投来明了的目光,他执剑重新拉开阵势,对着沈漪笑道:“沈姑娘,得罪了!”“请。”沈漪方才与他对招之事,一直只守不攻,目的只为摸清楚他的套路。如今十余招过后,沈漪自忖已得七成要义,这次比试她只求快速结束,并不想在众人面前逞太多威风。江宁剑锋一振,一式“苍龙出海”排山倒海而来。彼时只见剑影如涛,层出不穷,霎时便将沈漪罩在了其中。夜离雀眸光沉下,克制着自己的担心,提着嗓子故作惊讶道:“殿下,这一招好生厉害啊!”她早与谢公子说好,今日若有比试,她唱疑惑,谢公子唱解惑,定要把她悟到的要义告知沈漪,以提升她的武艺。谢公子笑道:“这招‘苍龙出海’确实厉害,只可惜……”听到后面这句,不单是萨珠,就连李伯陵也竖起了耳朵,等待谢公子的品评。“有些花哨。”谢公子想了个不那么刺耳的说辞,继续道:“早就听闻萨掌门一路切脉七式大巧不工,用以破解此招再好不过。”萨珠听得得意,他今日传给沈漪三招,就是存的这种心思。谢公子的话说得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场中的两人听见。沈漪左右腾挪,看准时机,剑指一式“崩字诀”击中江宁的剑锋,仗着体内的醇厚炎息,硬生生地将江宁震退三步。萨珠顿觉可惜,沈漪没有悟出此招的精髓所在,不然早就把江宁的剑震落,赢下此局。“呀!可惜啦!”夜离雀故意惊呼。谢公子顺着她的话点头道:“确实可惜,倘若沈姑娘适才的内劲是隔山打牛之势,击中江少侠的虎口,这剑可就落定了。”夜离雀嘟囔道:“奴婢说的是江少侠可惜了,殿下你怎么说是沈姑娘失了大好机会呢。”李伯陵与李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之极,这小丫鬟显然是不懂武之人,谢公子所言不错,确实是沈漪没有抓住机会。萨珠却颇是震惊,没想到这位修罗皇子竟是个武学奇才,只看这一招,便能悟到精髓所在。此人若不是残了双腿,应当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可惜了啊。沈漪听在耳中,顿时茅塞顿开。原来这招“崩字诀”之所以可以击中院门不碎,崩碎的却是院门以外的院墙,用的便是隔山打牛的巧劲。看似打的是左,其实威力在右。只是,奇怪。沈漪虽说与谢公子算不上深交,可也知谢公子平日里从不习武。他怎会有如此见地,以至于一语道破精髓所在?趁着江宁重新起势的空隙,沈漪悄然往谢公子那边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并不是谢公子,而是谢公子身后的丫鬟小梨。这一幕似曾相识,在她回门小比时,夜离雀也曾戴着女奴面具,当着萨珠的面侃侃而谈。虽是放肆之言,却是实打实地帮她胜出之语。一个伺候徐阳的丫鬟,来了便可贴身伺候谢公子,实在是蹊跷!她会是那妖女易容的么?这个疑惑浮现心头,乍觉耳边袭来一道剑气,她惊忙收敛心神,继续应战。江宁这一剑刺得极快,毫无套路可言。沈漪身法极快,堪堪齐着剑锋与江宁擦肩而过。肩膀擦过江宁的长袖,沈漪惊闻一阵奇异的香味沁入鼻下。好好的一个四海帮大弟子,怎的身上会有类似女子香囊的香味?如此反常,定有哪里不对?沈漪下意识屏住呼吸,掌心处聚起七成炎息,只想快些结束此战。江宁一剑刺空,凌空挽出一个剑花,便又接了一式“逆鳞破”,朝着沈漪的后颈削来。这一式是《海龙剑法》威力最小的一式,却是速度最快的一式。讲究的就是龙触逆鳞,雷霆万钧的出其不意。沈漪竟是一个一字马分腿落地,避开这一剑后,在地上旋身而起,接了一式“碎牡丹”。掌风如同染上了烈焰的热浪,即便撞在剑锋之上,也震得剑锋嗡嗡作响。江宁避开了第一掌,第二掌以剑锋御之,第三掌已退无可退。沈漪收了六成炎息,用仅存的一成掌劲击中了江宁的心口,将他接连震退好几步。若不是背心撞上了同门师弟,他只怕要跌倒在地,输得半分面子也没了。“承让。”沈漪敬然对着他抱拳一拜,先行宣誓了比试结束。江宁饶是心中不甘,也只能强忍怒意,对着沈漪回了一拜,“沈姑娘武功精妙,是我输了。”他刻意念重“我”字,就是想给四海帮挽尊一二。李伯陵适时笑道:“萨大哥,你可是悄悄传授沈漪武艺了?”萨珠知道他这是在要台阶下,当即答道:“习武一道,不进则退。她身为我的天佛门圣女,自当多加砥砺。今日小胜一筹,不足夸奖。假以时日,伯陵老弟的江大弟子一定远胜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徒儿。”李伯陵得了台阶,大笑道:“天佛门与我四海帮本就是兄弟门派,何必分你我。从今日起,论资排辈,该喊师兄师姐的,就喊师兄师姐,都听见了么?”“是,掌门公子。”四海帮的弟子齐声应和。萨珠点头道:“你们也都听见了?”天佛门的弟子也齐声应和。“沈师妹,若有机会,我会再来请教。”江宁先与沈漪口头约战。沈漪虽说不想参合这些没有意义的比试,却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当即道:“江师兄,我自当静候。”说完,她退至师妹齐小棠身侧。齐小棠没想到这些时日师姐的武功竟然大进如此,正欲好好夸夸师姐,却见师姐满头热汗,揪了揪她的衣袖,低声道:“跟我退席。”每次运转炎息身体都会发热,这本来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可方才不慎闻到了异香,沈漪总怕当中有诈。是以,她想拉着齐小棠先行退席,身边多个师妹在,也好有个人照应。齐小棠以为她受了内伤,也不好多问,便与沈漪借不胜酒力,退出了酒宴。李看在眼里,喜在心间,他以小解的借口暂退酒席,喜滋滋地往沈漪平日的小院行来。这个时候侍卫们的重心都放在保护谢公子上,小院这边的防备自然没有平日那么严密。宴上的武林人士多是豪迈之人,酒汁下肚,免不得声音也高了许多。借着酒宴那边传来的喧哗声掩盖,李轻而易举地翻入了小院,来到了小楼的后窗边。沈漪回到房中,便觉体热不同寻常。虽说她贴身携带着醒神玉,可醒神玉对这类催、情之物生效甚浅。沈漪急忙走至盆边,掬凉水给身子降温,起初尚有作用,可药性实在是太烈,烧得她的身子越发地发烫。齐小棠瞧她脸颊红得反常,急道:“师姐,你这是喝大了,我这就去给你拿醒酒的汤药,你等等我啊!”“小棠,别去。”沈漪的意识微散,她想拦阻齐小棠,可齐小棠就是个急性子,这会儿已经跑出了门去,哪里还听得见她的声音。沈漪赶紧催动炎息逼毒,奈何炎息本就炽热,强逼此毒竟是如同刮骨一样剧痛。她不得不放弃逼毒,快步走至门前,将房门紧闭。江宁敢如此做,只怕并不是为了自己。放眼四海帮,江宁听命的莫过于李氏父子二人。沈漪咬牙,想来多半是李所为。亏他们自诩名门正派,竟是如此下作之人!她绝不会让他得逞!她强撑理智,扑到窗边,正欲把窗户也闭上,好一人留在房中忍耐毒性退却。哪知她才至窗边,便瞧见了李。李眼底燃着浓烈的情火,已然将腰带褪下,认真道:“阿漪,别怕!我是真的喜欢你!就一晚!我保证,我一定会娶你!一定会!”他越说越热烈,竟将外裳一剥,正欲翻身越入房中,似是被后面什么东西一抓,整个人坐倒在了地上。“卑!鄙!”沈漪只来得及骂这一句,便觉腰上被一枚石子击中,顿时麻软在地。李刚想大骂,却被那人一记手刀劈中后脑,顿时昏死过去。窗口处出现了小梨的身影,她对着沈漪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匆匆道:“此事宣扬出去,只会给他一个强娶你的借口。他那么大的胆子敢癞□□吃天鹅肉,就是笃定了这点,今夜之事成了固然好,即便不成,女子重名节,你也逃不了约定婚约的下场。”她的话直切要害,沈漪只得忍下大呼。夜离雀轻笑道:“放心,我会给你出气。”虽说面容全然不同那妖女,眼神却如出一辙。沈漪本就中了毒,本就思念夜离雀日久,此时理智在药性的驱使下濒临溃散,看夜离雀的眸光又烫又柔,甚至还带着一抹浓烈的思念。夜离雀不敢多看她,生怕看得久了,她会被她勾起心火,只怕会误了大事。她匆匆退开,一手提起李的领子,一手将他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很快就翻出了墙去,将李往井中一抛。彼时雪落纷纷,井水虽然没有结冰,却已近结冰,凉意很快就刺得李惊醒过来。他张口大呼:“救命啊!来人啊!”可惜,这里毕竟是后院,加之前堂大家喝得正尽兴,哪里会注意到他落在了这种地方。井水并不深,刚好没过他的胸口,可井壁两侧湿滑得很,他根本没办法攀住两壁翻出井去。李很快意识到了危险,更是扯着嗓子地大呼。若不是因为需要这些人牵制东方离的注意,夜离雀绝对不会留他性命。自然,今日的教训也不能只是冷他一回便完了。夜离雀将盖在井口的石盖子轻轻一推,竟是遮挡了大半的井口,将他的求救声更是遮掩大半。冻他个大半夜,不过小惩大诫。夜离雀的掌心放在井口的石砖之上,运起寒息,沿着石砖一路往下。习武之人冻个半夜,尤其是这种年少之人,定然落不下什么痼疾。可若是加上她的《阴蚀诀》寒息刺骨,想来这李不落点残疾是脱不了困了。敢动她的女人,即便不死,也要他脱层皮。寒息蔓延至井水之中,瞬间将井水冻成了冰块,寒意刺骨袭来,痛得李发出野猪一样的痛嚎。夜离雀听得快然,猛地催动寒息崩裂开来。冰块自他下身崩碎开来,碎片所及之处,如刀斧削过,本该立马鲜血淋漓,却因为极寒的缘故,鲜血一时涌不出来,李一时也死不掉。纵使如此,剧痛也让李很快陷入了昏迷。夜离雀不想在此逗留太久,便翻身掠过墙去,回到了沈漪这边。从她进来开始,便以谢公子的命令撤走了小院的侍卫。齐小棠出去,自然会被李的人设法拦阻。难得有两人独处的机会,夜离雀自然要抓紧时间救治沈漪。沈漪这时神志已经沦陷,当夜离雀微凉的手落在她的身上,她像是大漠之中久旱之人寻到了水源,不管不顾地偎依了过去,将夜离雀缠了个紧。夜离雀没有再提着嗓子说话,蹙眉道:“江湖险恶,处处都要提防,尤其是正道之人,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话虽如此,夜离雀其实更多是心疼。她将她抱至榻上,放下之时,掌心已是一片湿润。沈漪发丝已被热汗打湿,有几缕蜷曲在脸颊之上,尤其是她那双迷离失焦的双眸,此时透着浓烈的春色,哪里还是平日那个冰冷难近的天佛圣女。这样的漪漪,着实让人心弦颤动。夜离雀本就喜欢她,瞧见这样的她,说是一点不心动,都是假话。她强忍那些情火,快速解开了她的衣裳,左右敞开,用以快速散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