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吗?鹿眠却因为她这句话负罪感涌上心头,她骗了她的未婚妻,她没有在照顾父亲,而是在背着她调查她。她在调查她,调查自己最亲密最信任的爱人。“林涧”鹿眠忽然唤了她一声,却不知后续要说些什么。林涧轻笑,“嗯?我在啊眠眠,你是不是想我啦?”“嗯,很想你。”林涧问:“那明天可以回家吗?”“明天”明天可以吗?帝都离江城不算太远,飞机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丁云云答应她,拿到档案之后派专人第一时间送到她手上。假如鹿眠没有继续想下去,说:“明天晚上吧,白天我再陪陪父母。”“那眠眠回来之后要加倍补偿我。”“嗯。”鹿眠眉眼柔和,“加倍补偿你。”两人隔着屏幕调情一番,林涧心疼她处理了一晚上的事情肯定会很累,怕她现在还心烦意乱,要哄她入眠。让鹿眠戴好耳机侧躺在床上,让她抱着她之前来时枕过的枕头,说就像在抱着她一样。“闭上眼睛,现在不可以想太多哦,心里只能想着我,想着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林涧的声音又软又轻,柔和得不惊动一花一草,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心神,被困意席卷。林涧的爱意和体贴会让鹿眠安心,心中的天平超越理智偏向她那一边,觉得这只不过是父母的多疑。同样的,她心中的负罪感愈发膨胀,愈发的愧疚,她不应该怀疑自己的爱人。可林涧在她面前几乎没有隐私,并非她强求,而是她自己送不遮不掩的全部送上来,她任由她监控,她的手机所有密码都是她的生日,她对她的控制表现得很喜欢很享受,如果那份档案里没什么,她要看的话,林涧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林涧不会拒绝的。为了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鹿眠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鹿眠在林涧的轻柔的声音中渐渐睡去,她不知道,这也许这是她之后很久很久,睡得最安慰的一觉了。翌日,鹿眠醒来就收到了丁云云的微信,说档案已经交到了专送的人手上,预计她下午就可以收到。一整天鹿眠都处在一种很紧张的状态,林涧以为她是在忙父亲的事,很体贴的没有过多打扰。只是问她今晚晚上想吃什么,她要提前准备。鹿眠希望时间能走快一些,早点结束她的煎熬,可脑中又不断重复霍婉的声音,霍婉问她真的可以承受住林涧的欺骗吗?她不知道,她无法想象。矛盾混乱的心情持续到了下午三点,专送将那份档案送到了她手上。档案很厚,拿在手里分外沉重,鹿眠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拆开林涧这七年的一切。里面的纸有新有旧,看样子确实是在不同的时间段放进去的,鹿眠翻看了一会资料,上面记载的是林涧的基本信息,病症等等医生的初步判定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病时的状态也和林涧亲口描述的差不多,会失眠焦虑,会抑郁,会恐惧分别,会出现幻听幻觉。资料里的信息和她带林涧去检查出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她找到了一沓手写的纸,一眼就认出这是林涧的亲手笔记,最开始的那一张日期是二零一七年十月十三日,大概六年前。这是林涧的自述。鹿眠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从头读下去。2017年十月十三日。我发觉到自己生病已经一年多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病了,可能是因为她的离开吧,她真正放弃我的那一天,我彻夜未免,我已经记不清我当时在想些什么了。这一年多里我很痛苦,我频繁的做着噩梦,总是出现幻听和幻觉,怎么回事啊,一切都是关于她的。我努力认真生活,可还是开心不起来。也许正如医生所说,她的离开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她说她很喜欢我,想一直陪着我,这种像童话一般幼稚的话,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对我很好,我总是想,她能对我再更好一些吗?她的喜欢,可以支撑她做到哪一步呢?明明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相信她,她还是退缩了,看吧,她对我的喜欢也不过如此。我并不伤心难过,正如她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并不喜欢她,我只是有点不甘心吧?毕竟第一次有一个人这样被我掌握在手中,差一点被我接纳,她猝不及防的走掉了,会让我有很大的落差感。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打击,我一直执着于此,就像猎人不能接受已经到手的猎物忽然逃离一样,这成了执念,所以我生病了。之前没有钱来看心理医生,我无法对自己进行疏导,所以病了这么久,现在有医生在,我想,我很快就会好的。2018年二月七日。听佳佳说,她似乎放下我了?我不太相信,毕竟她离开我时哭得好伤心啊。我总是梦到那一幕,醒来的时候总是心有不甘,想着如果那时候抓住她也许抓住她了,我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过我也在好转,在医生的帮助下,我发病的时间渐渐少了,想起她的时刻也在一点一点变少,只是还是会忍不住窥探她。佳佳说我也该尝试着放下她,尝试着不再去关注她的一切。走出困境,靠的只是时间罢了。再深的执念也会被抹平。2018年八月十日。前几天,我的状态很糟糕,我觉得我要疯了。我已经坚持了三个月没有去关注她的一切,却偶然听说,她谈恋爱了。一切坚持瞬间瓦解,我讨厌这种感觉,我讨厌我刚稳定的情绪被她所控制,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再次窥探她的一切,我回到了江城。我亲眼看见她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走出校园,她称呼她为“女朋友”。鹿眠释怀了吗?以前唯一能让我觉得好受的时刻就是回味她离开我之前痛哭流涕的模样,让我觉得她和我一样,备受折磨。唯一一点能让我愉悦的消息就是听别人说她如何如何放不下我,看着我的照片怀念我。现在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东西被人抢走了,我一直为她所困,整日折磨,她却转眼就忘了一切,和别人卿卿我我。我双眼通红,看啊,她的爱怎么这么廉价,随便给谁都可以,忘记了她曾经许诺过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回了帝都之后,我的情绪还是没能稳定下来,医生对我用了国外最新的电疗技术,我现在才觉得自己没那么疯癫。也许多做几次,我就能彻底忘了她吧。她的爱这么随便,不值得我觉得可惜。2019年二月二十五日,我创立了自己的产业,我给它取名叫“whiterose”,她之前经常送我白玫瑰,说我很像白玫瑰,那是因为她只看到了我的表面吧,觉得我纯白美好,和其他人一样。呵,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她送的白玫瑰插在水里我这么精心养护还是不到一个星期就会枯萎。只有自己创造,才能真正属于自己。我进入了更高层的世界,这里人非富即贵,可为什么呢?我的病似乎没有好转,好像比以前要更严重了,为什么连入睡都是一种奢望呢,就连安眠药也似乎失去了作用。医生让我转移注意力,让我放下她,让我去看看别人,看,我身边的人多么优秀。追求我的人并不少,更有甚者能为了更常见到我与我与我签下高价合约,为了博我欢心,随随便便就投资千万。我尝试过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似乎轻而易举的就能掌控他们的一切,像条狗一样为我所用,可他是真的喜欢我吗?不光是喜欢我皮囊,我的柔情和魅力我居然对这个问题不太感兴趣,对他们也提不起兴趣,哪怕多回一句消息,都觉得是负担。我的目光还是离不开鹿眠,因为她是特殊的。鹿眠长得很漂亮,她很温柔体贴,她给我过很不一样的感觉,她犹如星辰般美好。她是曾经差一点属于我又逃离我的人,我对她有不一样的执念和胜负欲,所以她是特殊的,别人无法比拟。如果出现了比她更有趣的人,我将不再会为“捕猎失败”这件事而耿耿于怀了。医生说的对,我应该去探索,现在的我,什么也不缺。2020年十月一日。她和她的女朋友分手了,她又谈了一个新的女朋友,她们能在一起多久呢?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类似于“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就像她当初对我说那些时一样。明明她的爱那么不珍贵,为什么我依旧会感到无比痛苦,就算我已经什么都不缺,就算我已经摆脱了童年的困境。时隔四年,我还是会耿耿于怀,我的阴影还未散去,尽管吃了两三年的药,尽管用遍了各种医疗手段。我甚至感觉到我越来越严重了,被“放弃”的噩梦在我脑海中不断重现,我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快乐,我还是被名为“鹿眠”的执念困住,永远也走不出来么?2021年二月十八日。医生说,我是她治疗过最久的病患了。我还能好起来吗?医生劝我,要不然回去找她吧,有些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尽管她现在有女朋友。她知道吗?她的女朋友知道么?我书房的墙上贴满了她的照片,她的行程、她常去的地方、她的人际关系、她现在女友的家庭背景,全都被我调查得一清二楚,我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我会让她们分手的,我会回到她身边。差一点拥有却被“放弃”这件事给我留下了阴影,得不到的才能成为执念,这份执念无法经过时间来化解,那我就必须要得到。得到她的注视,得到她的爱,得到她无与伦比坚定的选择,占据她心中最重要最特殊的一部分。让她爱上我,比当时更加爱我,比她爱她那些前女友们更加爱我。等到她离不开我,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放开我,我的内心才会得到满足,我的心里才会平衡。我有的是手段让她爱上我。那时候,我就不比为她而困,我会痊愈的。到那时候,我或许也会觉得无趣吧,不过如此。花了半个小时读完这十几张纸,鹿眠这才了解到林涧的这七年。这才知晓,她回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握着纸张的手在颤抖,只觉得自己被抛弃到了世界之外的极寒之地,全身冰凉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