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宓不敢想,当明苏发现她受了蒙骗,是何滋味,这些年她又是活在如何锥心的自责痛悔中。淑太妃抬步走了出去,郑宓也跟着出去。贤妃见此,忙道:“娘娘不要忘了答允罪妇之事!”没人答她。当初,几位皇子争夺储位时,贤妃虽觉信国公主行事霸道,为人偏激,却从未将她放在眼中,且还劝五皇子不必与她争锋,便是因为她知晓这一段秘事。这般被陛下玩弄于股掌之人,早已注定是枚弃子,陛下也绝不会留她性命,利用完了,必会杀了她。谁能想到,这枚弃子,竟敢逼宫。她更是做梦都没想到,这天下,最后是她的。而她与明辰,沦为罪人,只能仰仗她的仁厚度日。贤妃怔怔地看着她们离去,她如今什么都不盼了,只盼着太后和淑太妃能遵守承诺,明辰能平安无事。郑宓与淑太妃离了冷宫,淑太妃神色木然,连招呼都未打一声,便回了南薰殿。郑宓目送她离去,与人吩咐:“去垂拱殿。”垂拱殿中,明苏依旧坐在御案后,她已好一些了,只是心头仍旧慌得厉害。她看了两本奏疏,想要见郑宓,又怕郑宓嫌她过于粘人,明明她今早已十分严肃地与她吩咐过,要她今夜不可再偷跑去她的寝殿了。明苏不大高兴,她知道,郑宓是怕她受寒,可她这般明令禁止,倒好像她一点也不想见她一般。明苏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踱了几圈,又想,也好,她正好可静一静。她每日去见阿宓,可其实,每次在阿宓身边,她都很煎熬,心中都是愧疚。她其实不该与阿宓在一起的,她愧对李槐。但凡她还有一丝良心,便不该再与阿宓纠缠。可她却不舍得,也放不下。明苏低咳两声,心口抽紧,尖锐地疼。她放慢呼吸,欲缓一缓,殿门忽然自外推开,郑宓来了。陛下早有吩咐,太后来此,无需通传。宫人们也早已见怪不怪,太后一入殿,便又关上了殿门。明苏愣了愣,不知她为何突然来了。“都退下。”郑宓说道。殿中几名内侍忙望向明苏,明苏点了下头,众人这才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殿门再度关上。明苏笑了一下,她的脸色很难看,嘴唇都是白的,眉宇之间十分憔悴。可她的眼神始终温柔,望着郑宓,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想我了?”郑宓没有回答,她走过来,走到明苏身前,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抱紧了她。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要写这么阴暗的故事。郑宓少有这般主动的时候。明苏被她紧紧抱住,先是一怔,随即担忧,抬手轻轻地抚了郑宓的肩,温声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郑宓摇了下头,仍是紧紧抱着她。这下,明苏断定必是出事了。她飞快地转动脑筋,想了一圈,都没想出宫中上下有何人能欺负郑宓,又有何事,能使她如此失态。“究竟是怎么了,你与我说说。”明苏的声音愈发柔和。郑宓却只抱着她。她感受明苏瘦削的身子,几乎摸得到骨头,瘦得不像话。可即便这般清瘦,她身上的暖意仍是如此使人安心。郑宓怎么都想不出,那几年她是怎么撑下来的,她一人承担了所有,她心里有多苦。那一个个噩梦惊醒的深夜,她都梦见了什么,是不是被彻底地困在那间阴暗潮湿的牢狱中。“阿宓……”明苏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轻唤着郑宓的名字,话里还带着笑意,像是笃定了有她在的宫中,无人能与郑宓气受,又有些欢喜她难得的依赖。她轻抚郑宓的肩,侧过脸去,想亲亲郑宓的脸,安慰她,要她不论出了什么事,都不必在意,有她在呢。谁知,却看到郑宓满脸的泪。“阿宓!”明苏顿时慌了,她大惊失色,又带着些手足无措,再没了方才的轻松,既担忧又害怕,哪有半点人君的气度,“阿宓,你别哭,出了什么事了?你告诉我。”郑宓看到她的惊慌,看到她的关切,她不由退开了一些,抬手抚上她的眉心:“不要皱眉。”她的声音是颤抖的。明苏越发慌乱,郑宓哭了,可她的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委屈,而是一种极为深刻的悲切,她望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心疼痛惜。明苏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声问:“阿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你去上华宫了?”